第19章 真武剑阁

　　剑阁历任掌门都是从宗主中选拔，但这次两宗宗主同归于尽的情况还从所未有，门内顿时慌了神，想趁机上位的野心者有之、被噩耗击溃的伤心者有之、想趁势扬威的江湖人有之……原本真武剑阁两宗不和是天下尽知的事，这一内斗事件瞒不过去，江湖上已经有不少风传，剑阁地位风雨飘摇。

　　这时群龙无首，内外交急，必须选出掌门来统领剑阁，但这个位置谁来做又是难事，问题又绕回了两宗宗主上。

　　“两宗宗主需要门内三次大校才能选出，岂是一时片刻便能解决的？只好不提此事，几个老辈帮扶着稳住人心得过且过。”卢毅不禁苦笑，比哭还难看，“总算你回来了，虽然无霜的事我也感可惜，但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以免剑阁毁于一旦。”

　　叶铭仔细看二师兄的状态，才发现他眼窝深陷，两颊消瘦，显然是劳累过度，心中歉然不已，也是百感交集。虽然卢毅没有一句抱怨话，但是叶铭真的感觉他这一阵不见就老了十几岁。

　　冷无霜的死因、叶铭失踪、下任宗主的选拔、掌门人候选、还有趁虚来挑事的江湖人……这些事当真麻烦，每一件都让卢毅烦碎了心。

　　“唉，辛苦师兄了。”叶铭又问道：“师姐她怎么会出事的？”

　　卢毅声音悲痛：“不知道，她后心中了一剑，伤得太深，没办法救活了。有些刚入门的弟子怀疑是你干的，你听见风言风语不要在意。”

　　剑阁是以入门时间算辈分的，入门早就是师兄。

　　冷无霜是剑阁的亲眷，自出生就入门了。卢毅比冷无霜要大十几岁，但是他入门晚，所以要把冷无霜叫师姐。但是他一直是同辈师兄弟们的大哥，连冷无霜都把他当兄长。卢毅还没从痛失亲人的哀愁中恢复过来就要开始处理门派中的事，还包括江湖外面的麻烦，的确心力交瘁。

　　“我知道阿铭和无霜感情最好，当然不会是你干的。”他们二人的感情，这一层同辈人都知道，卢毅还时常开玩笑说他们该办婚宴了，这两人也实在是神仙美眷，若成一对，也能解决两宗矛盾，只可惜……

　　就算撇开人情不谈，卢毅也知道叶铭比剑胜不了冷无霜。

　　叶铭用了好一会人才定下心神，问道：“师姐身上就只有一处伤口吗？”

　　“没错。”

　　“可这未免太蹊跷了，能取大师姐于一招的人会是谁呢？我实在想不到。”

　　斗剑时双方必定要斗数个回合才渐露劣势，若被人一剑取下要害，那就代表实力相差悬殊。但放眼江湖，就剑法而言，哪门哪派都不能比剑阁更强，剑阁门内即便是长辈也没有能胜冷无霜者。

　　卢毅道：“这件事很蹊跷，我们还在调查。另外，门派中的大事还有许多没定，需要一个领导者。”

　　叶铭心里还很伤心，道：“唉，师姐要是还在，武功、才思、待人接物她哪一项都比我强。我现在自己都没法振作，如何能做掌门人？卢毅师兄……”

　　“死者不能复生，无霜也不会想看到剑阁这一片混乱的模样。历代掌门人都是由两宗宗主中选出，宗主继任掌门，居心叵测者都无话可说。”卢毅拍拍叶铭的肩膀，语重心长：“现在无霜不在了，你要负起重任来，尽快整理门派之事，再选出资质优秀者传授武功，指定下任两宗宗主……”

　　卢毅也真是老管家的命，再扯就扯到十几年后了。

　　叶铭回想起历史还原时的情形，突然疑道：“师兄，师姐真的死了吗？可我……”

　　“我亲眼见她重伤不治，吐血而亡，入殓、发丧都是我一手办来，她的墓就起在咱们名剑峰下。你伤好后，我带你去祭拜祭拜……”

　　叶铭失神道：“无霜师姐死了……”叶铭本来有些怨恨冷无霜剑刺自己，但此刻突然听闻她已经身死，心中愧疚、伤感、惋惜一并而起。

　　卢毅温言道：“我知道你很伤心，大家都是这样，阿铭，不要再提了——”

　　他正说时，外面响起了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很急。

　　——咚咚咚

　　钟子辰的声音急道：“师父，外面有人来……”

　　“来了。”卢毅一皱眉，便去开门，低语几句后对叶铭道：“你好好静养，最近剑阁琐事过多，我下午再来看你。子辰会侯在你门口，饿了渴了叫他就好。”

　　叶铭微微点头，卢毅快步而去。

　　卢毅一走，叶铭立即问道：“子辰，发生了什么事。”

　　钟子辰张着嘴欲言又止，嘟囔道：“师父嘱我别告诉你最近门中的事。”

　　叶铭心中想道：“的确，二师兄料到我会询问旁人，才安排自己的小徒弟来看守我，免得我问东问西。”想到这里，叶铭点了点头，又道：“你师祖呢？带我去看看他老人家总成吧？”

　　钟子辰拿不定主意：“师祖在后山清修，还未出关，嗯……师叔要去的话我得通报一下师父。”

　　“我只远远探望一下就回来，碍着什么了？你师父现在估计忙得不可开交，这些小事何必去烦他。”

　　钟子辰期期艾艾，叶铭不容他考虑，下床招了招手：“来扶我一下。”

　　“哎。”钟子辰扶着叶铭出门，走过行廊、后院，出了后门绕了两座矮丘，来到了后面的荒山。

　　这座山的顶峰有一处人工凿出的洞穴，山顶可以看到日起日落云海翻涌，是个静修的好地方，叶铭的师父陶成便在那里闭关。不过荒山就是荒山，只有条堪堪容脚的小路，就是身体健全也不定能登上山去。

　　钟子辰看着崎岖不平的山道，问道：“这一路不平，我不能再让师叔去了，要是摔了，师父会发大脾气。”

　　“这山路这么陡，你如果不扶我，独自走上去难免出意外，所以你更要扶我上了。”叶铭见他不动，又道：“子辰，一直以来，你师父罚你我可是会护过不少次，这次你却不愿护我走一会儿山路吗？”

　　叶铭待人宽厚，长辈小辈无一不喜，别说形宗内，就算是意宗的人也有不少钦服他人品武功的，他的人格魅力很高，否则钟子辰也不会一直在湖边守他回来。

　　“师叔要去，可以再等几天身体回复元气再说，我怕稍有不慎……”

　　叶铭温言打断道：“子辰，你入了剑派，练了多久武功了？”

　　“两、两年了……”

　　“练武是为了护道正心，以后你还要保护整个剑派的，现在连我也护不住吗？”

　　钟子辰低头道：“那……我试试。”

　　“对啊，试试吧。”

　　钟子辰还没练过轻功，但两年基础让他脚底颇稳，加之小心谨慎，总算没让叶铭跌进山沟里，平安无事到达了山顶的闭关处。

　　这里要说明一下“闭关”这个概念。

　　所谓闭关，不是说整个人就关上门坐在小黑屋里，那倒是关——不过是禁闭。

　　看那些武林高手闭关，是指、呆在市井集会中打扰了人的思绪和清净，所以找个清闲的地方随性简朴地生活，写书、练武、养气……这就是闭关。

　　闭关时吃什么呢？因为闭关的居处里面一般只有简单的卧铺和桌凳，没有餐厅厨房超市食堂之类，吃喝要在山上面想办法。不过练气之人有诸多“辟谷”（不食五谷，并非绝食）方法控制食量，松子野菜野果充饥即可，只是饮水不能控制，需要找水源饮用。

　　山洞里是没水的，所以叶铭在师父门前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陶成出来喝水。

　　石门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神色慈和的高瘦老者走出门来，见了叶铭，问道：“是叶铭？”

　　“拜见师父。”

　　“拜见师祖。”

　　“都起来都起来，”陶成见叶铭身上带伤，问道：“你受伤了吗？怎么弄的，是不是自己惹是生非？”

　　陶成是剑阁二十三任掌门，不过他自叶铭和冷无霜两人当上宗主后就隐退了，虽然还挂着掌门名号，但实际上已经将掌门事务交给了冷无霜和叶铭。他对这两位弟子极有信心，于是才大胆隐居，潜心参道，历时已经三年有余，对此期间发生的事无一所知。

　　叶铭抬起头道：“是些烫伤和内伤，弟子自己弄的，没给剑阁惹麻烦。”

　　“倒不是这些琐事，伤得重不重？会不会耽搁武功进境？”

　　“应该不会，只是疲乏所致，其他是轻伤，没有动到根基。”

　　“那就好，”陶成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什么，怀念道：“你们这一辈我最放心，你和无霜都是大才，顶得了门户，卢毅又很精干，师兄弟们也都和睦……说来，冷无霜和卢毅呢？都好吧？”

　　叶铭见了师父那熟悉的微笑，泪水涔涔而下，口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冷无霜的惨事，只道：“大家都好，师父安心。”

　　师徒间互道往事，一聊许久，钟子辰远远候着，直到傍晚时才见叶铭下山。陶成见叶铭行走不便，加之光线较差，亲自将叶铭送到了山脚陡势稍缓的地方后才再行上山。

　　叶铭拜别陶成，开始慢慢往回走。

　　夜空中，半路上弥漫着略微的焦臭，叶铭向剑阁望去，惊觉前面有火光，再行一会儿，发现果然是剑阁的正殿方向传来的。于此同时，剑阁召集门人的铜钟急鸣。

　　这是两宗传警讯息，钟子辰不知便罢，叶铭听见后心中大为不安，道：“带我去正殿。”

　　“啊？师、师父说……”

　　“什么说不说的，你不让我去岂不急死我？你师父的师父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不让他老人家安心闭关？我们小辈如何对得起他们，我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带我去！”

　　叶铭言辞激烈，钟子辰当然不敢反驳，只好带着师叔往正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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