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变脸

　　枝娘父亲的满面春风让孙淡很意外，他站定了，上下看着老丈人。

　　万屠夫在用刀剔着一根猪腿骨，他儿子正瘸着一条腿在旁边帮忙。毕竟是残废，动作慢。万屠夫就一个巴掌甩到儿子背上，怒道：“你这个没用的瘟器，叫你剃根骨头，就要了你的命 Ｕ饷炊嗄辏愠晕矣梦遥谆ɑㄒ恿魉频爻鋈ィ衷诤么醭ご蟪人，却一用处也无，白糟蹋了一日三顿白米饭。麻利儿的，把这两根大腿骨给我剔出来，用荷叶包了，送给我宝贝女儿、女婿回家炖汤喝。”

　　“爹 敝δ锎蟾缤蚶锊宦睾吡艘簧劬θ床换岛靡獾囟⒆潘锏础n#　　孙淡对万里眼中敌意也不放在心上，倒是万屠夫如此这般的热情让他心生警惕。

　　“爹爹好。”枝娘声地打着招呼：“大哥好。”

　　“哼。”万里出一声闷哼。

　　“好好，都好。”万屠夫笑眯眯地应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上下打量着枝娘：“女儿，你刚满月那天，我花了十文前请了个相士来给你看相，那个相士你命中带有鸿运，是大富大贵之相。哈哈，那家伙果然没错，你是谁呀，是我万屠夫的种，自然是有得富贵模样的。怎么样，我没错吧。”

　　枝娘以为父亲知道孙淡这两个月赚了不少钱，现在得父亲夸奖，心中也是高兴：“爹爹哪里话，我和孙郎不过是门户，能讨一口热饭吃就满足了。”

　　“什么门户，家口？”万屠夫猛地睁开，眯缝着的双眼。双目如两枚圆滚滚的铜钱向外射着黄光，“淡哥的事情须瞒不了人，他可考了县试第一。如今，整个县城都传遍了，都孙家出了个才子，迟早要中举人，中进士，做大老爷的。呵呵，将来我女婿当了大老爷，女儿自然是夫人，而我老人家就能享福做老太爷了。”

　　枝娘忙道：“不是这样的，爹爹，你弄差了。”

　　“弄差，弄什么差？”万屠夫嘿嘿笑着，用荷叶包了两根剔得看不到一肉丝的猪腿骨塞到枝娘手中：“拿将回去炖汤，这两年可苦了你。”

　　旁边，枝娘大哥万里不乐意了：“爹，这两根腿骨可是答应留给宫家面铺做高汤的，你给了枝娘，等下怎么同人家交代。”

　　“交代，交代个屁。”万屠夫怒喝一声：“我知道你见不得你妹妹过好日子，你什么东西？你是我的种，你妹妹就不是我的种了？都是我的心头肉，我谁都心疼。休两根骨头，就算把我这里的肉，我的家产都给她，也只是我一句话，还轮不到你来做脸做色。”

　　枝娘听父亲这种贴心话，眼圈有些红：“多谢爹爹。”

　　孙淡心中冷笑，他算是看明白，这个老丈夫听人自己得了第一名，看好自己的前程，如今却来讨好了。

　　且看他如何表演。

　　万家肉案上演的这一出很是热闹，已有好事者围了过来在旁边看热闹。

　　枝娘接过猪骨头，低声：“爹爹误会了，这次县考第一虽然也叫孙淡，可却是我家孙郎，而是另外一个同名同姓的孙家子弟。”

　　“不会吧，乖女儿，你不会骗你爹爹吧？”万屠夫还是不相信。

　　“事实就是如此。”枝娘也觉得不好意思，：“爹爹你不要忘记了，孙郎目不识丁，怎么可能去参加考试，又怎么可能拿第一？”

　　“啊 蓖蛲婪蛏盗搜劬Γ幌耄娜肥钦飧龅览戆 Ｋ偷匾慌淖约旱哪悦牛骸昂苛耍苛耍桓稣鲅巯乖趺纯赡芸嫉谝唬坷献诱饣岫硕罅恕！n#　　旁边看热闹的人开始起哄：“老万，你是想当读书老爷的丈人想疯了，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货，也就一杀猪的刀儿匠，也想富贵？”

　　众人这么一起哄，万屠夫很是尴尬，抬头看去，却见孙淡嘴角带着讽刺的微笑站在那里。

　　万屠夫一看不要紧，越看孙淡越是不顺眼，心中有一股邪火腾腾冒起。

　　他脸一板，道：“枝娘，你大哥不我还忘了，宫家面铺那边催我的猪腿骨催得紧，答应了人家的事也不能反悔，你还是把这骨头还给我吧。”

　　“给我吧。”枝娘大哥万里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枝娘手中的荷叶夺了过去，口中冷笑：“还真当自己是夫人，也想炖高汤受用？”

　　“你们……”枝娘眼睛里突然有泪水沁出。

　　这突然生的一幕让围观众人都安静下来。

　　“太伤人了，太伤人了 彼锏笈档溃骸罢庖焕弦涣礁黾一锸翟诳啥瘢姓饷醋鋈说穆穑咳艚裉觳唤飧龀∽诱一乩矗拐娴蔽伊娇谧雍闷鄹海俊n#　　他也不废话，走上前一把拉开枝娘，静静地盯着万屠夫，淡淡道：“老泰山，你做事可过了？”

　　“过什么，过个屁，一边去，你这个废物。”万屠夫不屑地将那两根腿骨扔在案板上：“想吃我的猪肉，把钱来买呀，别想打我主意。”

　　“对，别想打我们万家的主意。”万里适时插嘴。

　　“嘿嘿，你们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不心疼自己的亲生妹妹，我孙淡还心疼自己女人呢 彼锏恍Γ膊焕聿钦庖欢愿缸樱叩脚员吡硗庖桓鋈獍福幻兑尤庸ィ骸爸芾习澹饫锸嵌揭樱芨疃嗌僦砣猓俊n#　　“二两银子，足够买一百五十斤肉。”旁边那个周屠夫忙回答，明朝中叶物价极低，一斤猪肉也不过十三文钱。这条街是邹平县的主要农副产品集散地，又不少卖猪卖鸭的贩子。周屠夫是万屠夫生意上的的主要竞争对手，今日见这么大一桩生意上门，意外之余，心中也是欢喜，忙恭敬地回话。

　　“也用不了这么多，我马上要回孙府。这样，这锭银子暂时存在你这里。你每日送半斤肉去我家交给我家娘子，直到把这钱花光为止。对了，如果有上好的下水，也送过去。我家娘子身子不好，需要用肉食补养。”孙淡微笑着：“还是那句话，自己老婆自己疼，别人是指望不上的，我孙淡也没想过要指望谁。”

　　“好呐，你就放心吧。”周屠夫高声唱了个诺，对身边的徒弟一声大喝：“麻利着呢，孙老板照顾我生意，你腿脚给我勤快些儿，把上好的前夹缝腿肉给我旋半斤下来送去孙家。”

　　“得鳓 蓖降苤乐芡婪蛴行母蛲婪蛘一奁渤こさ赜α艘簧n#　　万屠夫面上一青一白，突然哼了一声喊道：“老周，我的女婿是什么家底我还不清楚，突然掏出这二两银子，别是假的吧。如今可有不少人在银子里掺假，作为多年的朋友，别我没提醒你。”

　　周屠夫冷笑：“多谢关心，老周我摸过的银子比吃过的饭还多，眼睛毒着呢，银子一过手，就知成色如何。这是十足雪花银，怎么，老周里不相信。哦，我知道了，你平日里也没见过十足的白银，没眼力劲。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罢，提起骨头刀，一刀下去。

　　“当 币簧嵌б颖灰坏犊吵闪浇亍６峡诖ι了缸虐滓赜械脑踩蟮墓饷ⅰn#　　围观众人都一声欢笑：“的确是十足上好白银。”

　　万屠夫不话了，一张脸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孙淡自然没兴趣去关心老丈的心情是否美丽，他又出怀中掏出银两不住在市场上采购，又向卖鸭子的卖鸡的下了订单，将枝娘这一个月的伙食安排得妥当了，这才满意地背着手慢吞吞地走了。

　　仔细一算，四两银子就这么出去了。

　　围观的众人见孙淡出手豪爽，突然有些敬畏，默默地闪出一条通道，目送孙淡和枝娘离去。然后就聚在一起声议论起来：“孙淡这子好象是了。”

　　“恩，听是遇到贵人了。”

　　“是啊，成天在会昌侯家行走，满地都是贵人，只要碰上一个瞧得上他的，指甲缝里漏一，就够寻常人吃喝用度。”

　　“好运气啊，我就，我看这就不是普通人。”

　　万屠夫终于爆了，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响亮地乱骂起来：“女生外向，老子也是倒霉，生下了一个忤逆不孝的丫头片子。白花花的银子，竟然便宜了别人！逆子，逆子 n#　　骂了两句，万屠夫接不上气来，咳嗽几声，一屁股坐到油腻腻的案上，不住喘气。

　　“爹，你没事吧？”万里忙问。

　　“去你妈的，你巴不得你老子快死，好得我家产，去娶汤家那狐媚子。”万屠夫越想越怒，一耳光抽到万里脸上：“滚，看到你这个瘸老子就来气，早知道当初生下你，直接扔护城河里喂鱼。”

　　万里吃这一记耳光，也是异常恼怒，低喝道：“老爹，你再打我可不客气了。”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又是一记耳光抽过去。

　　万里不干了，把身上肮脏的围裙一解，扔到地上：“不干了，这活没办法干了。帮人家杀猪，每月还有一两银子工钱拿，替你干，只得三顿干饭吃，一文钱零花也没有。我这就回家躺着养肉，你总不可能不给我饭吃，饿死我吧。哼，再废话，我连饭也不吃，绝你万家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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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送了，我自己去孙府。”孙淡朝枝娘挥了挥手。

　　“记得下月初一早回来。”枝娘：“父亲那里……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妥。”

　　“别理他，你越理他，他越来劲。”孙淡一笑：“有些事情你不能躲，你越软弱，别人就越要欺负你。”

　　枝娘微微一笑：“有你在，我受不了别人欺负的。”

　　“走了。”孙淡大步向前，马上就是府试，得准备功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