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灰色

　　灰色大抵不是很讨人喜欢。

　　大多数人也都不太喜欢灰色。

　　那种说不上是什么颜色的颜色，只觉得浑浊不堪，分不清黑白。

　　默若霄带着宁辰走进的酒吧就叫灰色。

　　酒吧距离学校居然不是太远，也就一刻钟多点的脚程。但是位置却不是很好，在神山公园的背面，某个茶座的地下室。因为是白天，所以酒吧没什么人，显得冷冷清清。看其地理位置，估计晚上的生意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默若霄直接向里面的包间走去，脚步半点没停。酒吧内的工作人员，也都像是没见到这人似的，丝毫没有阻拦。

　　宁辰跟在默若霄的后面，皱眉。

　　这个酒吧非常怪异。

　　至少里面的工作人员就非常怪异。

　　宁辰看了眼前面的默若霄，又看了眼周围的酒吧服务员，真是越来越不对劲。

　　以默若霄那妖孽的外表，这些服务员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看见就像没看见？？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心中疑惑，宁辰却是半分也没有问默若霄的意思。

　　在宁辰心中，这地方再诡异，也没前面那个妖孽诡异。

　　原本计划好的人生，就在这个妖孽出现的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

　　回到正常人的生活果然只是一种妄想。

　　宁辰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到了包间，默若霄随便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有人知道这包间会有人来，中间的桌子上放着几个擦拭得亮晶晶的杯子，还有一大瓶冰镇柠檬水。

　　默若霄显然不知道什么是客气，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就是喝的时候却又显得小心翼翼。

　　宁辰自然也已坐下，他照着默若霄的样，也倒了杯，只是没喝。

　　这水里的冰，湛蓝湛蓝，就像是一颗颗蓝宝石，耀眼之极。

　　而那柠檬片，也显得有些不对头，虽然依旧皮是黄色，但果肉却是逐渐的向蓝色转变。

　　“这可是好东西，你不喝？”默若霄见宁辰没喝，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我怕出丑。”宁辰直截了当的说。对于面前的妖孽，还是直接的好，弯弯绕绕的不适合。

　　果然这句话一说，默若霄像是一下被噎住了，半响没说一句话。

　　“你真是无趣之极。”默若霄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哈了口气，说道。哈出的那口气，带着明显的白色寒意，显然喝下去的水，温度极低。

　　“彼此。”宁辰耸耸肩，靠在椅背上，看上去非常放松的说道。

　　知道我无趣还来招我，你也很无趣。

　　言中之意，溢于言表。

　　“那就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得到的是什么传承？”默若霄轻轻摇着杯子，杯中的湛蓝冰块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咛声。

　　传承？？

　　宁辰眯了眯眼。

　　指尖又是一阵电击的疼痛。

　　他一直想要撇掉那若梦一般的记忆，只是那记忆犹如刀刻，深深的刻在了心上。即使宁辰始终对自己说那是一场梦，一场诡异的梦而以，但还是无法自欺欺人的，将这段记忆给抹去。

　　“怎么？不说？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血精气魂，你当我真的想弄一个妖魔现世？毁灭世界？我还没有那么无聊。”默若霄轻轻的抿了口柠檬水，淡淡的说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条人命，加上自己，一万个人的性命！

　　宁辰心中微颤。

　　却不是为那些逝去的人命，却是为自己的无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变得这么的漠然。

　　即使那些人命，宁辰大都见证过，甚至某些都熟悉过！只是这时候回头望去，那累累白骨，却已不能在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宁辰有些神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妖孽男子，若不是这男人，自己或许还能拥有一点天真？

　　不！不会！！

　　宁辰立刻给予自己答案。

　　他与他都是一类人，目标相同，道不同，如此而已。

　　“用欺骗而来的鲜血与灵魂，苦痛与哀嚎，你觉得你能得到什么样的传承？”宁辰轻语，语气中少见的多了几分情感波动。

　　“所以我是蛊惑之王。”默若霄大笑，却又斩钉截铁般说道。

　　“单单只蛊惑？怕是没有那么单纯吧？”宁辰没看默若霄，却是低头喝了一微口的柠檬水。

　　彻骨的寒意从口而入，只是还未曾对身体造成伤寒，就被无数微小的电流所抵抗，化成了微热的水流。

　　宁辰轻轻的哈了口气，哈出的气只有淡淡的白，没有寒意，反倒像是水加热后的水蒸气。

　　默若霄眼神微缩，宁辰这口气，就如同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这真不是一个好答案。

　　默若霄轻轻敲打玻璃杯，一道若有若无的波动笼罩整个房间。

　　“当年机缘巧合，我得了那水晶头骨与那污黑之血。”默若霄喝了口水，说道。

　　“想必你也知道，那两个事物彼此相克，互不共存。水晶头骨代表的是无垢，污黑之血代表的却是原罪，——只是，我却在神秘的东方，找到了祭元之法。”呼了口气，默若霄看了眼宁辰，继续说道。

　　“所以，我唯一的问题就是，我应该选什么神或魔去祭？祭神魔之后我又应该去获得什么选择什么。”

　　宁辰这时才抬头看向默若霄，显然此时默若霄的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

　　“两个都是圣魔之物，只是属性相对，可若是用在祭神魔，那却是再好不过。”

　　“因为相克的事物所代表的是湮灭——比天灾比毁灭比任何形式的破坏都要更可怖的湮灭。只是这种湮灭，却要近万的人命去挽留，去献祭。”默若霄深深的看向宁辰，神色有些怪异。

　　“我的计划很完美，我实施的的能力也很完美，只我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个怪胎。”献祭虽已成功，传承虽已得到，只是这传承却不是默若霄原本想要的那一个。

　　或者说，比他原先想要的那个更好更强更完善。

　　在多了一个人分享献祭后的果实，这样的情况下，居然得到的比原先更多，默若霄如何不诧异、不震惊！

　　如果不是人出了问题，那便是人身上的东西出了问题。

　　上辈子的宁辰与默若霄都还只是“人”，绝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血统，所拥有的不过是顶尖国术大师级的身手，以及近乎超自然能力的冷静预判与蛊惑催眠。

　　因此，默若霄可以肯定，那时的宁辰身上，必定带着一件神物。只有神物才能力压两件圣魔之物，却又不破坏两件圣魔之物所形成的结果。

　　“你也一样。”宁辰面无表情，没人听到别人说自己是怪胎，心情还很好的，所以宁辰立刻反嘲讽了回去。

　　无所谓的轻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在说我们是同类？”默若霄揉了揉眉间，那里的一道血痕越发的鲜艳欲滴。

　　宁辰不语。对于默若霄的这句话，他实在是找不到话去反击，或是说他根本无法反击，因为默若霄说的是事实。

　　只有事实才让人无法反驳。

　　无论是默若霄还是宁辰，对于被传承这件事，都只是一种模糊的概念。被传承了，知道了一些自己应得的东西，却无法看清那个一指点下传承——神或魔的样貌。

　　献祭被多出来的神物所扭曲，默若霄清楚的知道，自己原本想献祭的魔王根本没出现，至于出现的神魔是哪一位，他根本不想知道。

　　能把死之沉默天使的降临给硬生生的抹去，这种存在还是不知道为好。

　　“但无论如何，这个世界我很满意，——虽然依然是陨星界，可却已经是某个边缘世界，起码对超自然力的规则压制没有那么严重，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的。另外说一句，你大概是因为身上的某件事物，而被拉扯进来的。”默若霄轻弹了下玻璃杯，听着那清脆的声音，柔声道。——笼罩整个房间，那若有若无的波动随即消失。

　　陨星界、边缘世界、规则压制……

　　宁辰微微有些头痛，从脑袋深处喷涌而出的巨大知识量，一瞬间让他有那么一秒钟的眩晕。

　　只是一瞬间，宁辰就心中了然，却又立刻感觉到一阵模糊，随即便又被指尖的电击清醒。

　　他淡淡的看了默若霄一眼，无视了刚刚的蛊惑，“你和我都有机会，但绝对不会是我们。”

　　默若霄皱眉，这该死的传承，他的获得似乎并不比自己少。

　　而对面的宁辰却也在思考，自己身上的某件事物把自己给扯了进来？？会是什么？？想要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敲了三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等宁辰或是默若霄有所反应，敲门的人就自行开门走了进来。刚刚的敲门显然只是个通告，而非询问。

　　来人是个女人。

　　一个灰白色头发的女人。

　　“你没告诉我你在等人。”宁辰低声说了一句。

　　“我也没说我不在等人。”默若霄面若桃花，轻笑。

　　那灰发女子，轻咳了一声，反手关上门，便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一张小圆桌，三把沙发椅。

　　气氛就这样突然沉静了下来，一时间居然没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