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那名侍者闻言，又看了看手中的金币，心下狂喜，忙向落辉道了个谢，屁颠屁颠地跑去上菜了。

　　艾丽莎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装作漫不经心地提醒了他一句。

　　“少吃点，别吃撑了，待会还要跳舞呢。”

　　落辉则是点点头，没有在意。

　　食欲大开。现在，能让他在意的，也就只有美食了。

　　要知道，从前的落辉，那在地球过的是什么生活啊——生活费经常被人洗劫一空，饭吃不饱不说，还要成天受到他人的欺凌。

　　那时，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也没那个心思去好好吃顿美食。

　　甚至，逢年过节的，家里人为了不丢脸面，还从不带他出去吃饭，只是任他一个人在家里，喝点稀粥，啃点馒头。

　　试想一下，这对一个身体正在发育中的孩子来说，是多么大的折磨啊。

　　以至于到十五岁了，落辉的身高依旧只有接近一米六的样子。

　　当然，这个世界的艾雷恩身高，也是如此——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很快，各种各样的美食佳肴就被侍者一一端了上来，其中不乏各式美酒。

　　而落辉，显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与不快，专心致志地消灭起了眼前的食物，对于艾丽莎的提醒已是置若罔闻。

　　“咦？小……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也没等艾丽莎再去管自己这个弟弟，一个身着华贵礼服的英俊青年就来到了她的身旁。

　　这青年，正是艾丽莎小姐的贴身侍卫——罗杰斯。

　　“小姐，你不是说，不来参加这次交际舞会了吗？现在怎么……”罗杰斯脸色有些欣喜，疑惑地问道。

　　艾丽莎则是秀眉微皱。

　　“呃……”当下，她也不知道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搪塞他，只得瞎掰道，“我只是说，不用你陪我来了，又没说我自己不来了……”

　　于是，此话一出，罗杰斯立即狠狠地瞪了在一边旁骛若人，只知道吃东西的落辉。

　　看她这么胡扯，鬼都知道，是“艾雷恩”这小子讨了她的喜欢，所以她才会出尔反尔地来参加这次交际舞会的。

　　真是该死！

　　不过，不知道……艾丽莎这次会找谁来当舞伴呢？

　　这妮子，似乎很久都没有参加过这种交际舞会了呢——这次要来，本就是自己多次邀请，她才勉强答应的。

　　如果她能和自己跳上一段的话……

　　那……自己该多么有面子啊……想象一下，一个尊贵伯爵的女儿与自己共舞……在这个花天酒地的地方……

　　想到这儿，罗杰斯立马做出了他看上去极为优雅的动作，风度翩翩地对艾丽莎轻声说道，“那么，尊贵的小姐，我想知道，在这个吉祥的时刻，我是否能有幸与您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跳支舞呢？”

　　期待中的肯定答复没有出现。

　　艾丽莎毫不拘泥地瞪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深刻的厌恶意味。她用一种生硬的语气道，“对不起，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并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虽然并不是出乎意料，但罗杰斯的脸色还是变得难看起来。

　　他刚想接着说些什么来圆场时，又有几个自诩年轻俊美的华服青年走了过来。

　　这些贵族公子们平时都是风流倜傥的主，一到这种交际舞会上来了，那更是变本加厉，不捞到几个名媛来绝不罢手。

　　他们也都是认识罗杰斯——在提尔伯特堡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镇中，互相不认识的贵族还真没有。

　　当然，像“艾雷恩”这种情况例外。

　　也正是因为他们认识罗杰斯，在看见他没有得手之后，自然就都贼兮兮地跑了过来。

　　艾丽莎谁不认识啊？谁要是能够成功俘获了她的心、她的人，那面子可就大了，说不定还有机会真正入赘进她沃德家，混个男爵、子爵什么的爵位来，可谓是平步青云啊。

　　在找个年代，凭借女人上位的男人可真不在少数。

　　只要你有长相，有人品，有一定的贵族地位，别说是伯爵的女儿，就连国王的女儿你都有机会把到。

　　可惜的是，现在，这些风流倜傥的主们却都遇上了艾丽莎这种异常憎恶贵族公子的跋扈作风，且勉勉强强算个弟控的存在。

　　面对这种存在，他们还能有机会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无论他们怎样花言巧语，怎样大献殷勤，艾丽莎总是面色冷漠，不失礼节地拒绝了他们，搞得在场大部分男士都开始怀疑她的性取向了。

　　只有少部分心细的男士才能注意到，艾丽莎的眼光总是会时不时地在那坐在她对面大快朵颐的一个少年身上停留几秒，似乎是在观察他。

　　不过后者却像个吃货似的，毫不在意周围的任何事物，只关心着眼前的食物，一边吃着，脸上还流露出满足的神色。

　　这就让其他人搞不懂了。

　　怎么就这种货色，都能引起堂堂沃德家大小姐的注意，而他们就不行呢？

　　就在众男士都抓耳挠腮，都不知道该怎么攻略这位大小姐时，又是一阵悠扬的音乐响起，意味着舞会的正式开始。

　　而当下，就开始有人向艾丽莎质问道。

　　“小姐，舞会现在已经开始了，可您却还没有选好自己的舞伴，难道就只是来这里走走过场的吗？”

　　此话，似乎，甚妙。没错，话音刚落，艾丽莎脸色就瞬间变了，又是下意识地看了对座的落辉一眼，支支吾吾道，“谁……谁说的……我的舞伴早就有了……”

　　“那是谁呢？”

　　众男士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艾丽莎口中的舞伴指的是谁。

　　“就是……是……是他呀……”

　　在这个关键时刻，艾丽莎居然露出了一幅怯生生的样子，一点没有了大家闺秀的气质，眼神微动，有意无意地瞟向对座的“艾雷恩”。

　　这下，就算其他人再神经大条，也已经知道艾丽莎指的舞伴是谁了。

　　就这个混小子？

　　数十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直指落辉，使得场面氛围立刻凝滞了起来。

　　落辉也隐约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对劲。

　　口中还大嚼着食物的他，也是在下一秒便迅速作出了反应。

　　放下刀叉，擦了擦嘴，双腿发力，警惕地看着周围，随时准备跑路。

　　见此，众男士眼中更是意味深长，而艾丽莎见他这个样子，却是一改怯生生的模样，忍俊不禁起来。

　　“诶，艾雷恩，不就要你陪我跳支舞嘛，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嗯？”落辉愣了愣，再看周围人的眼神，却更是搞不清楚状况了。

　　艾丽莎轻掩一笑，又道，“我说，我现在，要邀请你陪我跳支舞，懂了吧？不然，你以为我今晚让你陪我过来，就只是来这蹭饭的吗？”

　　“我？”这下落辉懂了，人家来参加舞会，本来就是要跳舞的嘛，只是，他也没想到，艾丽莎竟会邀请自己与她一起共舞，他……可不会跳啊。

　　“怎么？难道，你是想要拒绝我吗？”艾丽莎又问道。

　　落辉有些不知所措。

　　听着两人的对话，众男士则更加不乐意了，好多人都开始有了在私底下报复“艾雷恩”一番这个念头，更有甚者，见缝插针地说道。

　　“小姐，看样子，这‘艾雷恩’，他是不会跳舞的，不如……您还是在我们中间选一个舞伴吧，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倾慕您很久了呢。”

　　“对对对，就算他会跳，您也不可能就跟他一个人跳一晚上吧？不如我们都来挂个名，一人跟您跳一段，多好啊。”

　　要是换了一个虚荣心强烈的女子，说不定就会直接答应了这些贵族公子们的请求。

　　可艾丽莎哪是那种人啊。

　　她眼神一凛，就对在场的众男士说道，“谁说我要跟他跳一晚上了？”

　　“我们跳一段就走，难道不行么？”

　　说着，她便再不含糊，站起身，拉起落辉就朝着大厅中央的舞池里走去，也不顾落辉脸上的惊诧神色，只是低声对他道，“等会儿配合我就好，凭着感觉跳，你也不想让咱俩都在这丢脸吧？”

　　落辉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那就认真点跳。”

　　“……”落辉又点了点头，他本来是想对艾丽莎摆明自己不行的，可看着她脸上毅然的神色，最终只是从口里憋出一个字来，“好。”

　　艾丽莎婉然一笑，不再说话。

　　或许这是落辉第一次拉着女孩子的手吧，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倾心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软触感，感受着这份亲情带来的美好，感受着周围男士们目光中深深的嫉妒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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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万籁俱寂。

　　走在回“家”的路上，不知不觉中，落辉开始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大概是因为先前酒喝多了的缘故吧。

　　艾丽莎已经先他一步走了，舞会对她来说，进行地很顺利。

　　因为自己在跳舞时表现得很不错，至少，没有让她丢脸。

　　倒是自己，却在她走后，被那些贵族公子们拉住，问长问短的，又喝了很多酒，很累。

　　现在，他也只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是啊，他也该好好睡一觉了——忘掉这一天的各种苦闷烦恼，睡一觉。

　　顺便以此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以应付接下来在异世界中可能会出现的各种艰难险阻。

　　“吱呀——嘭！”城堡厚重的大门被缓缓开启，又缓缓关闭。

　　落辉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就准备上楼睡觉去。

　　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都这么晚了，领主大厅的篝火还在雄雄燃烧着，周围也没有一个仆人在。

　　他又使劲眨了眨眼，才依稀看见篝火旁还立着一个窈窕身影，可不正是艾丽莎吗？

　　这么晚了，她还在等自己？

　　落辉心中一阵感动。

　　“姐……”他刚想说些什么时，篝火旁的窈窕身影却蛮不讲理地打断了他。

　　“哟，你回来了啊——落、辉。”

　　嗯！

　　落辉心中“咯噔”一下，脑袋瞬间清醒了大半。

　　她……她……她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我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啊……不对！对自己来说，她明明是今天才认识自己的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辉怔住了。

　　艾丽莎面不改色，缓缓走到落辉身前不远处，并从身后抛出一物，道，“看见这个了吧，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只见亡灵之书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落辉的面前。

　　是的，看见亡灵之书，落辉就已经明白了。

　　自己的身份，无疑是……暴露了。

　　而此时，落辉心中剩下的，就只有不解了。

　　她，怎么会如此聪明？连亡灵之书这种奇异的东西都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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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战精英7

　　她能念出自己的名字，又是怎么回事？自己没有在亡灵之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啊。

　　捡起地上的亡灵之书，落辉苦笑了一下，转而望向艾丽莎，一幅任凭处置的模样。

　　“很惊讶是吧？”艾丽莎脸色冷峻，继续道，“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真的很有趣呢。”

　　“姐……你能听我解释一下吗？”落辉无奈道。

　　“不！不要叫我姐！你不是艾雷恩！”艾丽莎的声音开始有些发颤。

　　而说实话，落辉也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自己该做些什么。

　　既然身份已经暴露，那么艾丽莎无论对自己做出什么恶劣的举动都是情有可原的了。

　　毕竟，自己可是相当于杀了她的弟弟才来到找个世界的啊。

　　弑亲之仇，不共戴天。

　　渐渐的，艾丽莎又冷静下来，喃喃道，“你说……我该怎样处置你呢？落辉……”

　　清冷的声音回响在整个领主大厅内。

　　此话一出，落辉却是面色立刻平静起来，双眼微眯，依旧是一幅任凭处置的模样。

　　许久，一声长叹响起。

　　落辉又缓缓睁开双眼，只见艾丽莎就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三米处，手握一把精致的轻弩，指着自己，并且弩矢已上，只要她轻轻一板机扣，自己的脑袋上立马就会冒出个血洞来。

　　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下不去手啊。

　　即使灵魂早已不再属于艾雷恩了，可眼前站着的，依旧是她曾经的弟弟的身体啊。

　　“算了，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落辉。”

　　艾丽莎话锋一转，放下轻弩，语气平淡地说道。

　　落辉又是苦笑片刻，当即意会，抬脚就朝大门处走去。

　　“等等。”艾丽莎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她将手中的轻弩奋力一抛，那弩就落在了落辉手中，随之而去的还有一袋弩矢。

　　接着，她又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来一把精美的佩剑，扔给落辉。

　　“大陆纷乱，别死得太早了，给你件武器防身。”

　　接过弩和剑，此时的落辉，已经收起了脸上的苦笑音容，又深深地看了艾丽莎一眼后，这才离去。

　　夜，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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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走到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落辉才停下脚步来，倚靠在墙边，双腿不自觉地颤抖着。

　　自己，就这么被稀里糊涂地赶出来了？

　　望向远方领主城堡的轮廓，落辉攥紧了拳头。

　　手中的亡灵之书，自然也被他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哎哟，好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声痛呼就这么在落辉的脑海中响起。

　　但此刻的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个奇怪的声音了，脑子里想的，只有接下来的出路。

　　接下来，他又该干什么呢？

　　被艾丽莎逐出了家门，他现在的心里，已是空荡荡的，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惆怅万分。

　　这种状态下的他，还能像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那样安安心心、悠悠闲闲的去卖冰糖葫芦吗？

　　有时候，当你永远不可能得到一件弥足珍贵的东西时，你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当你突然得到了这件东西后，又在一瞬间失去，那种感觉，距离撕心裂肺的程度，也不远了。

　　现在的落辉，就有这种感觉。

　　他渴望的是什么？

　　是亲情、友情——这两样东西，他本来一辈子都无法得到。

　　但因为亡灵之书的缘故，他却得到了它们。

　　所以，在又失去了它们后，落辉的心态，终于是彻底崩溃。

　　他累了，很累，不只是生理上的累，他的心，也很累啊。

　　累得困倦，倦得麻木。

　　木得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就像一个濒死的人彻底失去了生的欲望那样，什么都不再想，只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一个毫无生气的大字——

　　死！

　　落辉从未感觉，死，对自己来说，会是这样的心甘情愿。

　　但就在此刻，他突然就想到了死，想到了自杀。

　　试问，一个人，如果真的失去了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他还能怎样？

　　死亡，就是唯一的出路，唯一的解脱方式了。

　　利剑，出鞘。

　　一阵刺耳的刀剑出鞘声响起。落辉长叹一口气，看着手中利剑，却不知如何了断。

　　自己这样活着，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无亲无故，无牵无挂，人生的帷幕还没开启，就已经被关闭。

　　真的……没有理由再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