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金陵残梦 十五章 杀手（二）

　　屋外的石榴树被风吹过，发出一阵沙沙的响声，树冠上已经结出了许多红色的花蕾，有的即将开放，几只昆虫嗡嗡地在院子里飞舞着，好像是在参加某种欢会，更有两只苍蝇停在窗户的玻璃上，一边舔着玻璃，一边搓着双手，静静地看着屋子里春意盎然的场面，久久地不愿离去。

　　 院子的门悄悄地打开来，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风衣的男人敏捷地闪身而入，这是一个瘦弱的身影，虽然竖起的衣领遮住了他半边的脸，却无法掩住他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只是这道疤要比冷惊寒脸上的疤要明显了许多，一直从鼻角处绕着颧骨，到了耳下，而且是在左脸。

　　 他飘然进来，如同潜行的猫，竟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他来到飘飘的窗前，两只苍蝇受到了惊吓一样，迅捷地飞上了天空。他的眼睛透过明亮的玻璃，先是看到了搭在椅子上萧凌虎的军装，然后又看到了床上那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人，鹰隼一样的目光盯视在萧凌虎英俊的脸上，静立片刻，便又悄然退去。

　　 刀疤脸出了院子，轻轻地又将门在身后带上了，倚在门口拿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大踏步地离去。

　　 走到巷子口处，忽然看到一群警察正从常府街转入到细柳巷来，他不由自主地便退了回来。他的这种条件反射，立即引起了两个便衣警察的注意。

　　 从细柳巷往南，可以通达五福街，而南京火车站，就在五福街，那里也是人流多而且比较混乱的所在。火车站的斜对面，是警察教练所，所以，在这附近出现那么多的警察，却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两个便衣警察说说笑笑地从五福街过来，沿着细柳巷往北向陆军医院行进，来到湖北会馆的时候，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八字胡的汉子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被刚刚从小巷中走出来的刀疤脸吸引住了。

　　 “老游子，你又发现什么了？”旁边那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好奇地问道。

　　 老游子，是警察局里的人对游长昆这个总探长的尊称，因为在南京城里，还没有谁在办案上比得过游长昆，他也是出了名的神探。

　　 “李冬，你看那个人！”游长昆甩了下头，用眼睛指引着李冬看向刀疤脸。

　　 “他有什么奇怪的吗？你这家伙整天就知道疑神疑鬼。”李冬莫名其妙。

　　 “你小子要是能有我这两下子，早就升职了！大哥我这么提拔你，你还这般不识好歹，要不是看在我表妹的份上，我才不愿意带你呢！”游长昆对这个表妹夫一直就看不上眼。

　　 李冬就怕他这么说，只得道：“好吧！好吧！你能耐，说吧，你又发现什么了？”他问，也向刀疤脸看过去。

　　 “你说，他是不是很像沙文华？”

　　 “第一杀手？”李冬不由得叫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刀疤脸突然回身，转回巷子。

　　 “就是他！”游长昆看到了他左脸上的那块刀疤，不由得叫了起来，迅速地从腰间拔出了他的枪，这是一把大号的驳壳枪，可以打出二十发子弹，所以也被人叫作盒子炮。

　　 游长昆拔枪的速度很快，而且在拔出枪来的同时，便将枪机习惯性地扳到了速射档，手心向上举着枪，伸向左前方，扣动板机，子弹每打出一发，枪口便会由于惯性作用向上跳动一下，借助着这种惯性，竟然可以自动得往右前方扫射，像放鞭炮一样得连贯着响起来。

　　 就在认出沙文华的刹那，游长昆已然“砰砰砰！”地打出了一串的子弹，人也抢身追了过去。

　　 李冬恍然惊醒，忙从身上摸出一把手枪来，跟在游长昆的身后追了上去。

　　 枪声同时也惊动了刚刚转入到细柳巷来的那些警察，已经有人认出了开枪的人，叫着：“是老游子！”说着，齐齐向这边跑着。

　　 沙文华已经退到了巷子里，心里暗暗咒骂着，偏偏在这里遇到了神探游长昆，刚才他还算是躲得及时，躲过了大部分的子弹，但还是有一个弹片正中他的胸口，立即钻入了他的身体，仿佛是要爆炸一样，痛得他险些大叫出声来，他忙用手捂着受伤的胸口，凭着经验紧紧按住，不让鲜血流出来，快速地退回到巷子的深处。

　　 可惜这是一个死胡同，沙文华根本无处可走，除非他攀上院墙，跳上房顶，从上面越过院落，跑到另一个巷子中。

　　 只是，如今沙文华受了伤，是不可能再飞檐走壁，穿墙越户，只能条件反射地循着旧路，推开刚刚出来的院子门，闯进了柳飘飘的院子里来，再反手将院门关上，向他所熟悉的屋子里跑去。

　　 屋子里，萧凌虎正与柳飘飘激情四射，两个人都到了欲死欲仙的关头，冷不丁听到外面传来的枪声，都禁不住地打了一个激灵，正在诧异之时，又听得院子的门在响，肯定有人闯进来了。

　　 萧凌虎再没有了刚才的欲火，一下子从床上弹跳了下来，急急地穿着自己衣服。一边胡乱地穿着，一边心里还在想着，这要是被人家看到，那是多羞人的一件事呀！

　　 他的裤子还没有穿上，沙文华已然捂着胸口闯了进来，四目对视了一下，没有理会萧凌虎，却是奔向床上的柳飘飘。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可能真得要走到末路了，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向柳飘飘作下交待。

　　 柳飘飘拉着被子捂着自己的裸体，惊恐地看着跑进来的人，当她看清沙文华的脸，蓦然叫出声来：“华哥！”

　　 沙文华点了一下头，来到床前却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栽倒在了床上。

　　 院了外面传来了警察的声音：“一定是藏在哪户人家了！”

　　 “一家一家地搜过去！”

　　 “也不见吧？他不会翻墙跑了吧？”

　　 “怎么会？我想我可能是打到他了！”

　　 那声音已然来到了门前。

　　 柳飘飘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惊恐，但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异常得镇定下来，她的目光投向刚刚把裤子穿上的萧凌虎，乞求地道：“帮下忙好吗？”

　　 萧凌虎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柳飘飘，他觉得有些扫兴，突然之间跑进来这么一个人，还倒在了柳飘飘的床上，令他再也没有了与女人上床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