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金陵残梦 二七章 飘飘（三）

　　沙文华犹豫了一下，最终道：“要供养两个孤儿院，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萧凌虎怔住了，忽然有些悲哀起来，这个世道，这个社会里，孤儿的确很多，他自己其实就是一个孤儿，如果没有冯家的救济，他可能也早就死在了哪里。只是，这种应该是政府解决、富人们出资的社会福利设施，却由一个作杀手的来供养，又是何种的讽刺呀？

　　 他想，还是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于是又问道：“你是怎么跟燕姐姐认识得呢？”

　　 沙文华自嘲一样地笑了一下，这是这么久以来，萧凌虎第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你不觉得，杀手和女妓自古以来就是很相配的吗？”

　　 “俺不觉得！”

　　 “一个卖命，一个卖身！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沙文华道。

　　 萧凌虎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的与自己一样的悲哀。

　　 沙文华的话很简短，就跟他这个作杀手的人一样干脆：“她第一次接的客就是我，我第一次受伤，就是躲在她那里养好的；如今这次已经是第三次了！”

　　 “看来，你们两个真得是同病相怜了！”萧凌虎低声地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面还是感到一丝的酸楚。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吗？”这是萧凌虎最想要知道，却从来不敢去问柳飘飘的问题。在他的心目中，那个如同女神般存在的燕姐姐，已然不再有了。

　　 沙文华轻叹了一声：“女人的命总是那么苦！她跟着把她肚子搞大的男人私奔，但是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抛弃了她，她只能带着孩子离开上海，来到南京，哪晓得这个孩子又是她前世的孽债！……”他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话虽不多，却已然令萧凌虎一下子明白了柳飘飘之所以堕落的原因。

　　 “也许，孩子死了，这一切也应该结束了！”萧凌虎悠悠地道。

　　 “是呀，是终于结束了！”沙文华也是一声叹息。

　　 萧凌虎看着他的脸，忽然道：“沙大哥，我求你一件事如何？”

　　 “求我？”沙文华有些诧异。

　　 “是！”萧凌虎点着头。

　　 沙文华看着萧凌虎闪烁的眼神，迟疑了半晌，才问道：“你说！”

　　 “娶了燕姐姐吧！她既然是你的未婚妻，你们两个人便结了婚，然后远走高飞，可以去香港，也可以去澳门，还可以去河内，离开这里，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的！”萧凌虎恳求地道。

　　 沙文华盯着他，却是缓缓地摇着头。

　　 “为什么？难道你不爱她？还是你嫌弃她曾经卖过肉？”萧凌虎问道。他真得很想要告诉沙文华，如果他不要燕姐姐，那么他萧凌虎要！

　　 “不！”沙文华郑重地道：“我之所以不跟他结婚，是因为我不想连累到她！”

　　 “连累？”

　　 沙文华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莫忘记了，我可是一个杀手，就算是带着她跑得再远，也是曾经的杀手！我的身上背着多少条人命，那些警察也好，那些受害人也好，都不会放过我的，总有一天，我会死于非命，既然如此，何必要连累他人呢？”

　　 萧凌虎默然了，沙文华的话何尝不对呀，他如今就可以感觉得到，柳飘飘与沙文华之间这种近乎是畸形的爱，他们明明都彼此爱着对方，却又不敢真正的结合。沙文华是怕连累柳飘飘，萧凌虎却也可以感到出来，柳飘飘是怕沙文华对自己嫌弃。

　　 也许，他可以把沙文华的想法告诉柳飘飘，便让燕姐姐自己决定吧！

　　 见到萧凌虎半天没有说话，沙文虎仿佛是明白他的心思，对着他道：“你放心，只要我在她的身边，是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的，而且，我也不会再让她去出卖肉身。”说着，他故意地凝视着萧凌虎，把语气加重：“她是我的女人，我绝不会再让任何男人去碰她，包括你！”

　　 萧凌虎的脸不由得一红，同时看到沙文虎说出那话来时，脸上的疤痕抖了一下，分明是在向他警告，他不由得浑身一颤。他忽然想到了冷惊寒来，冷惊寒在与冯熠争墨云的时候，也是这般得霸道，这些江湖上的人，也许是过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所以说出来的话，也是这般得绝决。

　　 但是，萧凌虎并没有畏缩，他对着沙文华道：“如果你对她好，我自然会退出去；但是，如果你对她不好，那么，就不要怪我夺走她！”

　　 “你不会再有机会了！”沙文华肯定地道，说完又想起了什么来，语音有些黯然：“除非……”

　　 “除非什么？”萧凌虎追问着。

　　 “除非是我死了！”他低沉着声音说出来。

　　 难得地柳飘飘准备了四盘菜，摆在了八仙桌上，她还拿出一瓶洋河大曲来，但是，只在萧凌虎的面前摆了个小酒盅。

　　 第一次看到柳飘飘竟然也会烧饭做菜，这令萧凌虎不由得万分感慨，记得小时候的这个姐姐，可是冯家的老爷手掌上的明珠，几乎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的。

　　 这四盘菜，一盘韭菜炒鸡蛋，一盘大蒜苗炒腊肉，一盘素炒藕丝，还有一盘是笋丝炒鱼干，虽然说都是家常菜，却也是普通人家只有过年过节、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才可以吃得到的。

　　 “燕姐，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不是要破费不少钱呀？”想到当初柳飘飘那嗜钱如命的样子，萧凌虎忍不住地问道。

　　 柳飘飘转头看了沙文华一眼，道：“你是头一次来，我们这里难得能过来一个客人，这也没什么破费的，这个腊肉和鱼干，还是过年的时候没吃完的。要说破费的话，又不是花我的钱！”

　　 萧凌虎看看冷面杀后，他却耸了耸肩，好像是无所谓的样子。

　　 柳飘飘盛了碗饭放在沙文华的面前，却对着萧凌虎道：“虎子，你自己喝点儿酒吧，医生不让他喝酒！”

　　 “算了，我也不喝！”萧凌虎把酒瓶推到了一边，道：“我也吃些饭吧，这一半天，真得有些饿了！”

　　 “那么，大家就一起吃饭吧！”柳飘飘说着，又盛了两碗饭，一碗放在萧凌虎的面前，一碗放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