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落 二

迪昂不得不承认这匹马是他所骑过的最大的马匹，甚至比梅耶尔那家伙骑的那匹骏马要大得多——那是自然，这是匹骆驼。不得不说在沙漠上，骆驼比马要舒服得多，如果不是迪昂还没有习惯的话。不过尽管如此，作为一个腿部有残缺的人来说，在骆驼上颠簸了这么长时间，暴露在下午炙热的阳光下奔波，的确令人疲惫不堪。本来迪昂的确不会关心这位令人尊敬的皇子的死活，如果这家伙与他没有利益关系的话。不知该说，幸运的是，还是不幸的是，这家伙如今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利益关系。他必须赶在入夜之前望见法兰德特的城墙。独自在黑暗的荒漠中前行让人不安。

　　在太阳刚刚俯身亲吻地平线的时候，他望见了法兰德特的城墙。为了通过关卡守卫的确费了迪昂一番脑筋，他自然不会傻到将费兰多卡萨之匙交给那帮不可靠的守卫看，他们也许早已被商人势力收买。如果日落堡垒的势头持续下去，恐怕帝国丢掉法兰德特也只是时间问题。他甚至不能确定辖治法兰德特的诺兰德·斯特芬(NorandStetffin)子爵是否靠得住。不过这对迪昂这种骗术老手来说易如反掌。那帮愚蠢的废物摸遍了他的全身也没搜出那把大金钥匙——诚然，他只不过是在那些卫士的身上寄放了一会儿，再在要离开的时候拿出来。这点盗贼伎俩对他来说只是小把戏罢了。

　　在黑夜中寻找盗贼行会的记号简直是令人发狂，但他明白这件事情可不能拖拉。所幸圣灯的亮光并没有抹去那些黑暗的东西，那么恐怕那些代表着肮脏勾当的记号他就永远找不到了，迪昂想道。那独一无二的记号隐藏在“沙漠行者酒馆”的字里行间，在圣灯的照耀下，反而让光和影将那形状勾勒得更为清晰。

　　在门口接待的侍者将骆驼牵走。他跨进这家看上去已有些年代的酒馆，里面坐满了各种各样的酒鬼。不过这里和费兰多卡萨的酒馆可完全不一样，整个地方透露出沙漠地区的异域风情，即使是酒鬼，也醉得富有异国特色。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柜台，酒保打量了他一阵：“嘿，想要什么酒？”

　　“我想要个地方住。”迪昂说，对他眨了眨眼。

　　“抱歉了兄弟，我们这里没有房间可以住。”

　　“有的。”

　　“对不起兄弟，我们这里真没有提供住宿。”

　　“不，你们有的。”

　　“不如……”酒保眨巴眨巴眼睛嘲笑着说道，“马厩的干草兴许会适合您？”

　　“听起来不错。”迪昂笑了笑，“骆驼粪兴许更软一些？”

　　酒保愣了一下，用另一种眼神打量着他，“跟我来。”

　　“谢了。”迪昂耸耸肩，毫不介意地说，“不管怎么说人总要睡觉的。”

　　酒保并没有将迪昂带到马厩，而是将他带进酒馆的后间，这里堆满了酒桶，在高大酒桶的荫蔽下，里面几乎是一片黑暗。到处弥漫着美酒的芬芳，迪昂忍不住猛地吸了一口。酒保有节奏地敲了其中一个酒桶几下，得到同样的敲击回应后，他揭开看上去钉实的盖子，里面是一个屈身可过的小门。“快进去吧。”酒保对他说。“为了无尽的财富，”迪昂坏笑，“这看上去对于一个瘸子来说有点太难了吧。”酒保没好气地催促：“快进去。”“你可真是一点都不幽默。”迪昂耸耸肩，俯下身子爬了进去。

　　酒桶的另一头，另外一位接头人扶着略有些狼狈的迪昂从地上爬起来，并帮助他拾起拐杖。“进去吧，兄弟。”“我只是不喜欢你们过分的热情，”迪昂依然满腹牢骚，“你们什么时候能让我一个人去见你们的头儿？”

　　“这是规矩，兄弟。况且我可没见过你。”

　　“说得好像我见过你。你们这帮家伙都一个德行。”迪昂喋喋不休着，吃力地撑着拐，“老子已经够累了，这路还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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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瘸子。”一个体型硕大的褐色皮肤胖子对着迪昂打着招呼，很难看出他是一个盗贼。他的脚高高地斜架在桌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一手抓着一枚似乎是钻石首饰一样的小玩意儿端详着，一边抓着大盘子里的葡萄，不迭地往嘴里送，这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含糊得令人有些不快：“这些年头手下办事都如此令人不放心，不是么。”

　　“‘贪食者’兰弗(Ranve)，好久不见。”迪昂咧着嘴坏笑，“原来你这混球成了这里的头儿。”

　　“我们才见过几次，瘸子。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个混球。”他一边说着，一边摘下一把葡萄递给走过来的迪昂，尽管他的手上亮晶晶地反射着唾液的光泽。

　　“令人作呕。”迪昂作出恶心状，“你还欠我一票，婊※子。不如你把你右手的那东西给我，咱们一笔勾销？”

　　“那听起来不错，别把这垃圾还我了，也别再他妈提那票了。”兰弗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钻石递给迪昂。

　　迪昂接过钻石，在手里摸了摸，便丢到一旁，“我就知道即便是这年头真钻石也不是随地捡的，混球。”

　　“我就不喜欢你卖关子，有屁快放。”兰弗粗鲁地说。

　　“我只是来给你带来大生意的。”

　　“狗※屎。什么样的大生意？”

　　“有点风险，不过你不会后悔的。”

　　“有多大？比天还大？”

　　迪昂坏笑着，从兜里掏出费兰多卡萨之匙。珠宝的光芒反射着四周的烛光，让兰弗眼前一亮。兰弗肥硕的身子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甚至连嘴里的食物都还没咽下去，就伸手要去抓这绝世宝贝。但是迪昂迅速地将钥匙收回兜里，后退了一步，“让你该死的脏手离这东西远点。”

　　“那东西……”兰弗有点结巴，“是真货不？”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迪昂夸张地说道。

　　“这票生意可真是日破天，他娘的。”兰弗骂道，“让我们把这鸟东西卖了，狠狠赚他一票。”

　　“你他妈是猪吗？”迪昂骂道，“你喜欢自己的脑袋刺在木桩上么？有人会敢要这种东西吗，除了异教徒。”

　　“卖给南方的商人，这主意怎么样？”

　　“你觉得那帮连骑兵都没有的缩头乌龟能站多久？”

　　“跟官兵久了你小子他妈也一嘴官腔。”兰弗发牢骚道，“那我们拿这东西有什么用。”

　　“我需要你的人手。”

　　“要做什么？”

　　“救某个大人物。”

　　“噢，就凭几个兄弟？你确定你要的不是一支部队？”

　　“那我已经有了。”迪昂胸有成竹地说。

　　“什……什么……”

　　“我只要你的一批人手，最棒的，你欠我的那票就两清了。我向你保证不会需要任何暴力冲突，我只需要你出人。失败了与你无干，成功了你分两成好处。少不了你他※妈※的，兰弗。”

　　兰弗犹豫了一阵儿，望着自信满满的迪昂，“你要怎么做。”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迪昂得意地笑，伸手从兰弗的盘子中拿过一个苹果，“我有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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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暴崖的深夜异常宁静。操练场上空无一人，只有熠熠的圣灯台，零星地点缀在操练场上。事实上，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在这样的夜色中，站在瞭望塔楼的顶端俯视整个操练场，圣灯的灯光将勾勒出一匹熊熊燃烧的跃马。

　　尽管如此，广阔的操练场依然显得昏暗无光。艾桑铎的靴子扫过这些久经踩踏而依然常绿的草皮，发出沙沙的声响。兰泽式铠甲覆盖着他全身的每一个脆弱的部分，除了他的头部。尽管兰泽式铠甲的设计事实上并不算沉重，但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挥动自己的剑与轻装上阵的情况下还是会有截然不同的感觉。艾思非常刻苦，尽管他总是比其他骑士扈从慢上手。与同作为贝·弥丹诺大人的学徒奇拉·祖尔萨宁，亦或者是作为雷·兰吉尔·泽文大人的唯一爱徒，自己的长兄弥撒铎相比，他时常感到压力。尽管在奇拉的帮助下，自己的剑术已经上升了一个新的层次，他的心中依然充满了忐忑。

　　身材高大的弥丹诺骑士尽管年事已高，在天使的庇佑下依然保持着当年的几分英气。年轻的时候他也曾像这里的每一位杰出圣骑士一样战功赫赫，但他从来不提及自己年轻时的风采。他口中的每一个单词都缓慢而有力，就像他腰间佩带的那把诅咒圣剑。很难想象一位老年人能挥舞起一柄如此沉重的大剑，尽管这位老人有着魁梧的身躯。“这是你所剩下的最后一门考核，艾思。”他说，映着微弱的灯光，朝艾思重重地点了点头，“向我展示你这些年都学到了些什么。”

　　艾思重重地点头回应，举起自己手中的钝剑。他想起了当初的安东尼斯如何在手中耍弄自己的重剑，那几乎让他无法想象，而如今。弥丹诺后退了两步，举起剑，“让我们开始吧。”

　　艾思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扑了上去。他很清楚自己的技术并不像奇拉那样灵活而飘逸，而他在众多扈从之中也不算健壮。对于他来说，气势汹汹的攻击会是一个好的开始。但经验老道的弥丹诺骑士并不会吃这一套，他轻易地单手拨开艾思的全力攻击。艾思也没有傻到以为就这一击就能逮住弥丹诺骑士，他早有准备，右侧滑步并顺着双剑接触的地方直戳弥丹诺的颈部。

　　他当然也不会觉得这样就能刺中他的老师。他预想他的老师会再向右移动，格开他的刺击，并准备好接下来剑锋转下并用护手将对手的剑身压下去，以取得优势。但弥丹诺却出乎意料地向左跨步，向右上将他的剑锋推开并用护手向下压，左手迅速地砸击毫无准备的艾思的手腕，并解除了他的武装。

　　“你还有两次机会，再努力点。”弥丹诺用脚将落到地上的剑挑起来，抛给艾思。

　　“是，老师。”艾思咬牙，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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