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乡长上任

　　说话的是位年青的女教师，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约莫一米六左右，短发，戴着一副无色的黑框近视眼镜，五官很秀气，说不上美丽，但绝对很耐看，尤其是秀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颌，让人胸中油然而生怜惜之意。

　　不过最能吸引人的，还是女孩身上无处不在的浓郁书卷气，这可不是谁想装就能装出来的，肚子里没有些干货，啃多少书都是白搭。

　　苏羽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在哪儿见过这个女教师，尤其是女孩长长的睫毛和微微扬起的眉梢眼角，让他心里像长了草一样，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似的。

　　左文芳笑着应道：“小李早，家里都还好吧？”

　　女教师“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想说家里的事情，岔开话题道：“还不是那样子，校长，县里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左文芳叹了口气，道：“小胳膊拗不过大腿，现在也只能照着教育局的指挥棒走。”

　　小李老师微微迟疑了一下才道：“虽然有些可惜了，但咱们以后却可以集中精力提高初中部，也未必全都是坏处，再说了，乡里也困难，养不起高中了。”

　　左文芳苦笑道：“人家都是办高中赚钱，咱们往进赔都办不下去了。”

　　苏羽跟着两人身后进了学校,不过他始终有些恍惚,心里那种熟悉而又模糊的感觉若隐若现,但却一直抓不住,让他非常难受。

　　因为融合了两个人的记忆，苏羽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来自后世的灵魂还是这副身体原本的记忆，不过他已经意识到，小李老师要么是他的熟人，要么就跟他记忆中的某个重要人物相似，苏羽相信自己的感觉。

　　左文芳并没有为苏羽介绍小李老师的意思,而那个小李老师，只是在初见面的时候瞄了他一眼，之后便再也没有注意过跟在身后的苏羽，这让苏羽心里不由有些气闷。

　　苏羽不是没见过美女，后世发达的生物科技，让每个公民的基因都趋于完美，俊男美女司空见惯，反倒不是俊男美女的很难见到，物以稀为贵，有些变态心理的人又开始追求所谓的“纯天然”，就是不曾进行过基因优化改良的人成了稀有品。

　　回到了三百年前，满大街都是“稀有品”，新鲜感过后，苏羽不得不狠狠怀念一下曾经的世界，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越是融入这个世界，越是让他怀念自己的那个时空。

　　可以想象一下，往前再推三百年，让现在的人回到清初会是什么感觉？何况从现在往后的几百年，科技发展速度远远不是以往能够比拟的，往往数十年的科技进步，带给人们的生活变化，就会超过以往上千年的积累。

　　所以，用苏羽经历了后世完美基因洗礼的审美目光来看，小李老师在他眼里也就仅仅是个女性，容貌上能引起他关注的地方实在不多，倒是那缕浓郁的书卷气，让苏羽颇有好感。

　　左文芳的校长室在唯一的两层小楼上，小楼的一层兼做会议室，二层是校长和教导主任办公室，小李老师也住在二楼，与左文芳是斜对门。

　　因为住校的缘故，办公室同时也兼做卧室，作为校长，左文芳的特权还是有点儿的，房子要稍微宽敞了一些，还有一个小套间，被左文芳妆扮成卧室。

　　苏羽坐在左文芳的办公桌前，随手翻着桌面上的一沓作业本，道：“姐，你现在代几个班的课？怎么这么多的作业要批改？”…,

　　学校的师资力量差得太远，所以有限的资源便要充分利用，左文芳不但是校长，还是学校教师里面文凭最高的，不代课也说不过去，但苏羽只是随便瞄了一眼旁边长凳上的一溜作业本，就发现了诡异之处，这些作业的跨度极大，不光跨年级，还跨科。

　　左文芳先回小套间换了一身衣服，又倒水洗了洗手，听到苏羽的话便道：“没办法，学校老师不够分配，我自己只好辛苦一点了，不过下学期应该会轻松得多。”

　　苏羽方才多少听到了一些左文芳与小李老师的抱怨，便道：“是教育局要裁掉咱们学校的高中部了吧？有没有说合并到哪个学校去？”

　　左文芳叹了口气，道：“跟尚余镇的中学合并，还要抽调高中部的教师。”

　　苏羽皱眉道：“尚余中学？还不如咱们学校呢！”

　　左文芳道：“哪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办学条件好、师资力量强？最关键的是交通方便。”

　　苏羽道：“尚余中学的纪律差都有传统了，高中部连续挂几年空串子？”

　　空串子的意思，就是高考零升学率，尚余中学是尚余镇的镇办中学，与围堰坪中学性质一样，也包含了高中部，不过成绩就不怎么拿得出手了，左文芳考上大学的那年，尚余中学就是空串子，这几年并未有任何改善，不要说重点大学了，连大专都没有。

　　围堰坪中学虽然人数不多,但自从出了左文芳之后，就没有挂过空串子，每年都有收获。

　　左文芳道：“不然的话，那边也不会坚持抽调围堰坪高中部的教师了，若是把高中部和所有的教师抽调过去，咱们围堰坪中学也就彻底垮掉了，你也看到了，所有老师都同时兼任高中和初中的任课，没有了这些顶梁柱，围堰坪中学也只能泯然于众。”

　　苏羽扬了扬眉头：“不同意合并不行么？”

　　左文芳道：“等你当了县长或者教育局长再说吧，否则学校也没办法留住公办教师。”

　　苏羽叹了口气，皱眉道：“咱们学校公办教师很多吗？”

　　左文芳摇摇头：“虽然不多，但都是学校的顶梁柱，像小李老师和姐姐，都是。”

　　苏羽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劝道：“没有了高中也好，方才那位老师不是说了嘛，正好可以集中精力搞好初中，效果还是一样的。”

　　左文芳摇摇头：“你想的太简单了，高中合并到尚余中学后，姐姐和小李老师都要跟着过去的，继续留在围堰坪……可能性不大。”

　　因为香港回归的缘故,今年的中考会提前到这个月底举行,也就是说,剩下没几天了,而且由于合校并点,围堰坪中学的高中与尚余中学合并,所以今年参加中考的学生还得去尚余中学考试,所以左文芳得带学生先去尚余镇安排,让学生考试期间回家也不现实。

　　中考结束之后，紧接着下月的七八九三天又是高考，因此，左文芳最起码也要等到高考结束之后才有时间歇息。

　　趴在办公桌上帮姐姐批改了一个多小时的作业,眼看着到了上班时间,苏羽才离开学校。

　　乡政府距离学校还不到一千米，拐过弯，再跨过一道石桥就是乡政府的驻地。

　　围堰坪的乡政府，其实就是一栋两层高的木楼，连个大门都没有，乡政府所有的办公机构都集中在这里，苏羽虽然从这栋木楼前走过了不知多少次，但却是第一次踏进木楼。…,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乡政府的驻地虽然简陋，但该有的部门却一个也不少。

　　顺着门牌找到党政办公室,苏羽看到里面只有一个二十六七的年青小伙子在打扫卫生,似乎还没有其他人来上班,便随手敲了敲办公室门。

　　小伙子扭头望了苏羽一眼，手脚不停，一边抹桌子一边问道：“盖章子的吧？哪个村子的？还得稍等一会儿，都还没上班呢。”

　　苏羽有些好笑，道：“还没上班？不是都八点多了么？”

　　小伙子笑道：“那是你的表走快了……哦，还没说你是哪个村子的？”

　　苏羽道：“左家岩的，怎么，来办事还得先查户口啊？”

　　小伙子刚想说什么，动作却突然一僵，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苏羽，神色中充满了惊异和迟疑：“您……是，是……”

　　苏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是苏羽，你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了：“苏，苏乡长，我是党政办的陈桐，陈家沟人……”

　　苏羽微微一笑，走进党政办，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陈桐，你怎么知道我是左家岩人？”其实他昨晚在家听到小姑上门的时候就有些好奇了，不知道从哪儿走漏的风声，按说不应该这么快就有人知道他的底细才对。

　　陈桐闻言，只是稍一迟疑便麻利的收拾了抹布，将拖把放到门外，趁机左右瞄了一眼，然后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王书记的爱人在县政府综合科工作……”

　　王书记，自然就是乡书记王水清了，县政府综合科、王书记的爱人，苏羽心里登时一动，想起刚来那天在县委大楼的遭遇了：“王书记的爱人也姓陈，是吧？”

　　陈桐讶异的望了苏羽一眼，一边给苏羽接杯热水一边回道：“虽然同姓，但陈主任可不是咱们围堰坪人。”

　　苏羽不由饶有趣味的问道：“哦？我记得王书记的家就在咱们乡王家沱吧？”

　　陈桐似乎是想证明什么似的，张口便道：“听说陈主任是县委办陈主任的妹妹。”

　　苏羽先是一怔，被陈桐说的两个陈主任绕了一下，不过瞬即明白过来：“陈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