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乡村婚礼

　　今天是刚出崇祯七年正月的一个黄道吉日，宜婚嫁。大清早，牛欧星就和李族长等在了离村口不远的戏台那边。两个人既兴奋，又略带忐忑，不断地向村外的道路张望着。

　　牛欧星自幼体弱，虽然家里并不富裕，一家人还是省吃简用地供他念了一点书。靠着初通文墨，牛欧星虽不善农活，但平日里教附近人家的小孩识点字，再加上自己翻医书学得的一点医术皮『毛』，倒也能『混』个生活。后来，他娶了娘，生了小。一转眼，他家的小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

　　原本，牛欧星为着这事可发愁啦，家里没什么钱啊！

　　去年，一夜之间，这郧西县就变了天，说是吴王的队伍占了县城，这郧西成了吴王的地盘了。牛欧星家在李家庄，离县城还有二十来里地。说实话，他和庄里其他的百姓一样，对这些事倒不太关心，只要没有大军经过李家庄，没有散兵游勇『骚』扰这一带，谁占了县城，谁坐了天下，还不是一样『交』租纳赋，过自己的日？！

　　之后的形势发展，却和他们的估计，有了不小的偏差。先是上头取消了不少的赋税，后来又有人传达鼓励开荒，推广作物的政策。到了过年的时候，各家各户还分到了一份年货。为奇的，是这年货里有一样据说叫做“福利彩票”的玩意。这个盖着扁圆（椭圆）戳，写着一串数的小纸片，据说本身就值两文钱。但若是福星高照，过年后，十五元宵节，县衙『门』口就会贴出告示，根据纸片上的那串数字，这纸片可能就会变成纹银十两，一两不等，当然，也可能一文不值。

　　许多人家过年都有讨个彩头的习俗，包饺的时候在其中一两个里面放个铜板，谁吃到了，年谁就有福。这个“福利彩票”不就是和讨彩头的风俗差不多，就是多了个“利”而已嘛！

　　不过这下，人人都有了一个盼头，这个年过得那叫一个不安稳，许多人心里就跟猴挠痒痒似的。不过，相比郧阳府其他不在吴王治下的县来说，郧西县的这个年算是祥和安稳了。那些被流贼大军攻占的县，这个年可真是过不好。流贼们动辄成千上万，这么一大帮不事劳作的人涌入了郧阳府，和蝗虫没有什么两样。先不说许多“狗官”被砍掉了脑袋，就是那些乡绅，除去少数名望极好的，大多都被说成“鱼『肉』乡里”，被抄家的不计其数。就是小老百姓，这日也不得安生。流贼们那数万张多出来的嘴巴要吃饭，东家被征一只『鸡』，西家被收一斗米，谁敢有什么怨言呢？惹恼了这些人，抢了你家的『门』板『床』铺，让你跟着他们一起去当流寇，去造反！

　　不过，郧西，上津两县百姓的日自然不同，因为这两县都归属“仁义”的吴王统治。而牛欧星是『交』了好运，正月十五，张榜公告，幸运的牛欧星中了头奖，一下得了十两纹银，一时羡煞旁人。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牛欧星家的好事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从竹溪县仓皇逃出的一个八品小官，愿意把自家的『女』儿嫁入算是有点诗书底的牛家，只要白银十两作为彩礼钱。听说了这事，任的县太爷派人传来消息，说是到时也会前来牛家喝上一杯喜酒。

　　于是，这一大早，牛欧星就和李族长在村口候着了。

　　“来了，来了！”

　　一顶官轿，在前头两个衙役的引领下，正在接近村口。

　　牛欧星和李族长连忙走了几步，来到那轿跟前。

　　轿停好之后，一个白净，儒雅的中年人身着便服，掀开帘，面带笑容，出现在他俩面前。

　　“有劳相迎了，本官不请自来，还请主人家不要怪责呀。”

　　“哪里，哪里。大人肯屈尊前来出席小儿的婚礼，实在是我牛家的福气！大人请。”

　　“就是，就是。老父台请这边走。”李族长也是忙不迭地招呼道。

　　“如此，就叨扰了。轿上还有本官备下的薄礼一份，请不要推辞，一定要收下。”

　　“怎么好意思让大人破费呢！”牛欧星简直要乐得合不拢嘴了，这县太爷也太有人情味了。他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领着一行人往自己家走……

　　还没进到牛欧星家的院，一『浪』一『浪』的嗡嗡嘈杂声就传了出来。不算太大的院里，满满地摆下了八桌，在邻居家还摆了十桌，等会儿能和县太爷一起在一个院里的，不是牛家的至亲，就是有威望有地位的人物。南边的房不断地有人进进出出，且与旁边的人大声吆喊着，手上抱着一盆盆待煮的，或是已经煮好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肉』，和着调料的香气，一股煮『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这还算是好的，为了不在县太爷面前失礼，许多不好看，不好闻的活计，都已经转到邻居家的院里去了。

　　牛欧星先陪着县太爷到自己院瞅了一眼，然后就请县老爷移步到李族长家，在清净的地方先喝茶歇息一会。

　　这婚礼的第一步，就是接亲。接亲是由郎家亲友组成的六人或八人的迎亲代表团，去娘家迎接。由于娘一家是从竹溪逃难出来的，如今这娘家就找了李家庄附近，和娘家姓氏相同的一户殷实人家。

　　算着好时辰，接亲的人群到了邻村的娘家以后，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与接待。不提接娘的复杂过程，就说接上娘后，这回去的路，要走另外一条道，这是有讲究的，叫做不走回头路。

　　郎和一帮亲戚朋友以及围观的人群早就已经在自己的院『门』口等着了。娘坐的『花』轿刚一停稳，便有十几个人围在了轿边上。不知是谁掀开了帘，接着有一堆手伸进了车里开始抢娘脚上穿的鞋。

　　这是此地结婚时的一种习俗，娘被人抢去的绣『花』鞋是要郎用物品或者铜钱来赎回的，具体是多少代价还要郎与抢到绣鞋的人去谈判，给不合适的话，抢到的人有权拒绝归还。哄抢结束之后，郎要把轿里的娘抱起。

　　抱出娘的时候开始放鞭炮，从『花』轿这边到院『门』口大约有几十米的距离，郎要抱着娘，避过众人的假意阻拦，中途毫不停歇地走进院。

　　之后的仪式，酒席，就是那千百年不变的传统了。当然，这回有县太爷的大驾光临，自然是越发的隆重，热闹。

　　而这场婚礼的举办，也让“福利彩票”等生事物，加地深入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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