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撤离

　　破空声嗖嗖，层层叠叠翻滚的乌云间，一道长长的雪色白芒划过。

　　这是一柄巨大的剑，剑上坐满了人，正向山外慢慢飞去。牢固的禁制结界笼罩着几丈长的的巨剑，化成光华流转的透明光膜，阻挡了厉风急雨，却阻挡不了从人群中传出的欢叫声。

　　“乔姐，乔姐！你，太好了，你还活着！”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死！你是不是在铁老大赶回去救你前先离开了？铁老大回来说你被老虎吃了的时候我们都不相信。”

　　“木头你个笨蛋！乔姐这么强，怎么可能死在那么一只老东西口里？”

　　凤乔半跪坐着，身旁围了一圈叽叽喳喳叫着的孩子们。离他们三步远的的地方坐满大人，与孩子们脸上的惊喜与欢乐不同，大人们神情阴郁，脸色灰暗。

　　“乔姐，你知道铁老大去了那里吗？刚才我们还看见他来着，他怎么没和我们一起走？”

　　一个幼小的女孩拉了来凤乔的衣袖，看见凤乔转头落过来的目光，笑容不免有些腼腆羞涩。凤乔知道她明明已经有六七岁了，但长期匮乏的饮食让她肤色暗黄，身材瘦小，看起来好像是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凤乔沉默，在周围一圈孩子反应过来之前，脸上还是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抱过了小女孩，轻轻道：“他啊，他被另一个寒云城的长老带走了，很安全。你们不用担心他，出了山，也许你们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哈，乔姐和铁老大都那么厉害，有那么有默契，你们两个联手，肯定谁都打不过你们了！”

　　孩子们哈哈笑了起来，凤乔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她知道在这些孩子们心中，铁戈一直是他们的偶像。那个瘦小的女孩，父亲死于野兽，母亲残疾，家中还有年幼的弟妹，他们一家的生活，都是靠铁戈暗地里的接济。

　　她抬头，看见了流风看过来担忧的目光。

　　流风接到那份密报，根本来不及解释，匆匆忙忙变出一把巨大的剑，带着全村的人就要离开。村民们惊恐抗拒，而铁狼找不到铁戈后更是担忧愤怒。情急之下，流风只能道出自己寒云城长老的身份，说是山脉里即将有妖兽暴动，为了村民安全，必须离开这片故土。而癫狂发怒的铁戈，则被打晕，第一个扔在了剑上。

　　大大小小的孩子少年们看见“死而复生”的凤乔自然高兴不已，不顾大人们暴怒的喝令，纷纷聚到凤乔身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木头！回来！”

　　怒喝声骤然响起，大人终于忍不下去，一个中年妇女高声喊着，看着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凤乔身上的瘦弱男孩，不满之色溢于言表。

　　“娘！”被唤道的木头哀哀叫着，“乔姐救了我！”

　　“不孝子！还不滚回来！”妇女大怒，声音都快破音，脸色潮红，脖子上青筋暴露。

　　“娘——”

　　也许是妇女的声音提醒了众人，大人们纷纷开始叫喊：

　　“儿子回来！”

　　“二柱！”

　　吵杂声顿时笼罩了飞剑结界内不大的空间，正全力以赴控制飞剑的流风一皱眉，不满的声音响起：“都安静！”

　　空间内一下了静了下来，只有飞剑正划破云层，飞向山外。

　　凤乔推了推身上的木头，淡淡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别让父母担心你们。”

　　她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很重，而且眼神严肃。孩子们不满的撇撇嘴，无奈的起身，慢吞吞走向父母人群。

　　凤乔扭着头，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

　　一直都是这样。她在山村里生活了十四年，大人一向对她疏远。干娘在的时候，他们看在干娘的面子上，多少敬而远之。等两年前干娘突然去世，他们看她的眼神，已经由疏远警惕，变成了厌恶惊恐。

　　山村早已掩藏在层层乌云之后，天色昏暗，连模糊的影子都看不清。她看着那个方向，沉默不语。

　　他们走的太匆忙，她连干娘的墓都没去祭拜。这次离开，还不知有没有回来的时候······

　　“你在想什么？”身旁微微有衣衫摩擦的身影，有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凤乔回头，她脸上的笑已经恢复自然，闻言奇道：“你不用控制，呃，这把剑吗？”

　　流风微笑：“不，君子诺其实是我的本命武器，心念一动就能操纵，不用废太多力气。只是命令来的太突然，我只能用它暂时来带你们离开。”

　　“君子诺？是这把剑的名字吗？”

　　“嗯。”

　　氛围有一时沉寂。几步外，大人们小声教训孩子们的声音悉悉索索的传来，巴掌声、斥责声，不绝于耳。

　　“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对你？”流风突然问。

　　“不知道。”凤乔不以为意的道，顿了顿，才又补充道，“从小就是。”

　　她的态度太过无所谓，一回头却看见了流风的眼里的怜悯心疼，“我不需要。”

　　她是真的不需要。那些大人如何看待她，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她所真正关心的，干娘已经去世，铁戈背叛。至于那些孩子，也都已经安全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流风却认真的点了下头。他陪着凤乔一起看向翻滚的乌云，看着云间不时划过的雷电，一低头却看到了凤乔脚边露出的剑刃，忽然笑道：“我没注意到，你怎么还带上了这把锈剑？这剑实在太过锈钝了。”

　　“······我挺喜欢它的。”凤乔一僵，慢吞吞的答道，语气里似乎是毫不在意，“打磨一下也还可以。”

　　“随你吧。”流风无奈道。停了停，忽然开口，“凤乔，你要不要考虑拜入寒云城？”

　　“寒云城？”

　　“嗯。你和凌寒，既然有那个赌约——凌寒的天赋绝佳，如今她的实力也极强。我刚才就想问了，就怕冒犯了你，你们说的玉璧到底是何物？一般的东西她不会看上眼的，若真是奇物，你要拿回来还真不容易。”

　　“······是有关我的身世。我是个孤儿，被捡回来的时候就抱着那块玉璧，我以为我拿回它，就能有办法找到我真正的家人了。”

　　“是么。”流风轻轻的笑道，“那便是了，你若是想修炼，需要的功法和灵物可不是普通人能找的到了。寒云城实力强大，当然能给给自己的门人弟子准备。”

　　凤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脑袋看天。天空中翻滚的乌云慢慢减少，天色开始逐渐变得朦胧而昏明。

　　“我们快出帝牢山脉了吗？寒云城，是不是就在这片山脉以外？”

　　“是快出山了。”流风道，“但是离寒云城还有很远的路。”

　　凤乔回头，看见挤作一团的大人小孩。大人们脸上混合着不舍悲伤惊惧担忧迷茫，孩子却单纯的很，嘻嘻笑着，看到凤乔还扮起了鬼脸。

　　一切都很平静，而灾难就发生在了这样的平静之中！

　　“那是什么！！”

　　有个孩子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他的眼睛死死盯住远处浓密的一团乌云，指着那个方向的手指不住的颤动。

　　凤乔眯着眼睛望过去，这一望，心脏似乎被惊吓的骤停！

　　一只巨大的、狰狞的兽影，逐渐在乌云团里清晰！那是一只长的巨大翅膀的白色老虎，它的身形几乎有半座山峰那么大，血红的眼睛散发着恐怖的红光，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尖锐森白的锯齿清晰可见！

　　流风瞳孔一缩，一向温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的神色：“这是——四阶妖兽！这座小山脉怎么可能会出现四阶妖兽！这可是，和入微上镜的人类强者，不相上下的四阶妖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