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交代II

林荫茂密，花团锦簇，偶尔显露的空隙之间晨曦之光洒落。

　　“在想些什么，”在前面引着路的精灵大法师忽然停下步伐，转过身子，歪着脑袋，用满怀关切的语调说道，“小莫妮亚，不要摆出这样一副苦恼的模样——有什么事情不要一直闷在心里，说出来会比较好。”

　　“不，没什么。”这一番变故略显突兀，法师在回答时稍稍有一点迟疑，因此等回过神来后，意识到这一点的她补充道，“只是……有些奇怪——这里真的是一个镜面世界？”

　　轻轻的触及娇嫩欲滴的花骨朵，生机盎然，真实不虚。

　　“当然，”精灵大法师没有想那么多，对于一个普通的法师来说，镜面空间的存在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迹，产生对世界本真的困惑也并非无法理解的事情，“你所见，所闻，所触碰，所感知的全部是镜面空间的事物——然而，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切是虚假的，它们仍然是真实不虚的存在，它们是真实事物的投影，如同镜内镜外，镜像与实体一般，存在着某种真实的联系。”

　　略微停顿之后，她继续说道：“你看不出来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这可不是某种天然形成的幻像，而是我精心布置的一个互为表里的真实幻境。你对镜面世界的感受可不完全是虚假的，而是真实世界的感受的投影，甚至在这个镜面的空间中，除开最重要的世界树苗圃之外，你对这个世界投影的干涉，也会反作用于本尊之上——虽然这么说有些自大的感觉，却绝对不是自夸——哪怕传奇法师驾临于此，也不一定可以看透这个镜面世界的本来面目。”

　　“好……好厉害。”哪怕是莫妮亚，在听到这番话时也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她其实只不过是想遮掩有关魔渊的事情，毕竟这个东西在现在说出来没有多少价值，也没有多少意义，只会徒增烦恼。真没有想到精灵大法师会在此发表一篇长篇大论，涉及的那些理论对于她而言还是那么的艰涩深奥，听起来简直云里雾里。

　　“是吗？”莫亚有些郝然的笑着，却不无得意，“这个理论好歹花费了我一两千年的时光去构思……”

　　一两千年呐……莫妮亚眯起眼，很小心的打量对方一眼。

　　精灵大法师丝毫没有注意到刚刚那句话已经从某种意义上暴露了她的年纪——人类平均寿命不足一百，哪怕成为了最为顶尖的大法师，也很难活过五百这道坎。精灵方面莫妮亚虽然不了解，但想来一两千年也绝对是人生中相当漫长的一部分，也就是说……

　　是老妖婆呢。

　　眼神不自觉的有些微妙起来。

　　“在想些什么，总感觉你的眼神有些失礼。”莫亚眉头微微皱起，然后舒展，“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世界树的苗圃快到了，等处理完这些事再和你好好的说清楚吧。”

　　“嗯。”没有反对的理由。

　　话题的讨论到此为止，双方也没有继续的意思，一路默然前行，直到林荫敛去，微微有些刺眼的晨曦之光从天幕洋洋洒落，两人才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这里就是世界树的苗圃，”满是厌恶的颦起眉，精灵大法师指着面前那一滩比黑夜还要黑暗，比淤泥更加粘稠的水池说道，“本来这是一泓碧蓝的清泉，现在都被入侵者给污染了——好在只是投影，不然的话处理起来真有几分麻烦。”

　　果然……是魔渊啊。

　　对这个结果，法师一点也不意外。

　　“你在这里别动，这个等级的力量你现在接触还是为时尚早。”精灵大法师说道，语气是罕见的严厉——哪怕她没有提醒，莫妮亚也清楚这一点，魔渊的力量的确不是她所面对，至少在成为大法师之前，她绝对是避而远之。

　　人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句母星时代流传下来的谚语她一直牢记在心。

　　“嗯。”很自然的答道。

　　“那就好。”看到小小法师郑重的样子，莫亚点点头，没有多说，自顾自的忙活起来。以莫妮亚的视角来看，她似乎是在刻画一个纹章法阵，法阵的基础是以两个正反三角形为展开——在亚伦斯大陆上，三这个数字有着奇妙的寓意，那就是万物的基石。因此，用正反三角形为基础展开的纹章有很多不同的用处，在刻画完成之前，根本不能猜测她刻画的到底是哪种类型的法阵。

　　“重复三次，循环。”

　　精灵大法师落下最后一笔，对法阵进行最后的调整——确实是一个精细非常的宏大法阵，整个被污染的水域都被包裹在其中。莫妮亚到最后也只从密密麻麻的线条中找到了萃取纹章的基本框架，至于其它还有哪些纹章参与其中，她完全是一头雾水。

　　“没问题。”注视着法阵运转起来后沿着或直或曲的线条流动的以太，莫亚低声自语着，然后缓步从三道圆环所隔离的外界走入内侧，半蹲下身子，五指微微张开，按在所立身的空白处——之后，如同没入湖面的石子，一阵漪涟泛起，世界呈现出一个非正常的扭曲态，黑色与蓝色混杂在一起，以令人目眩的姿态旋转着。

　　最后——精灵大法师吐出一个咒文，扭曲的世界在一瞬间在动静之间完成转换。但这种静止似乎只是一种错觉，不过是眨眼间的时间，浑浊的色彩开始发生变化，比黑暗更加深邃的某种不祥之色从扭曲之中淌出，一滴不漏的没入不知何时出现在底端的金色之杯中。随着它的淌出，浮在上方的扭曲渐渐舒缓，最终化作一滩再正常不过的清水。

　　这是萃取？

　　亲眼见过精灵大法师刻画法阵的效果，莫妮亚不得不承认，对方在纹章学上的造诣确实超乎她的想象——仅仅是一个炼金实验室中随意可见的萃取纹章，在其它纹章的辅助之下，竟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就是这个？”轻轻的将金色之杯拿起，观摩一番里面涌动着的浑浊黑暗后，莫亚没有做任何表示，只是将它小心的放入开辟出的随身空间之中，然后引导着违反规则浮在半空中的大团水汽归还它们应当待着的水域，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喏，小莫妮亚，要不要过来看一看真正的世界树？”

　　“可以吗？”有些拘谨的，莫妮亚回道。

　　“当然没问题，”再自然不过的微笑，精灵大法师走到小小法师的身前，“牵住我的手哟。”

　　“嗯。”莫妮亚应了一声，同样伸出手，指尖相碰，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久违的温暖感与安心感从那一端传来——摇摇头，把那种奇妙的触感从心底排除，然后握紧。

　　旋即，天地翻转，世界反覆。

　　“这是……”空间的错乱感让她有一点头晕——如果说进行空间跃迁产生的错乱感只是汽车之类交通工作的颠簸的话，那么刚刚那无疑是在暴风雨中飘摇前行的钢铁轮船的感受——几乎到达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欢迎来到世界的正面，”带着一丝坏笑，精灵大法师这样说着，“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怎么样，感受如何？”

　　“很不好。”偏过头，带着埋怨的语调。

　　或许是因为还没有彻底从那种眩晕感中脱离，不自觉的，莫妮亚耍着小脾气。

　　“这样啊，”食指抵在唇边，精灵大法师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苦恼，“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世界一瞬间颠倒错乱的感觉其实很有趣的……也对！你现在只是一个中阶法师，没有考虑到你现在的法师等级是我的失误。”

　　世界……颠倒……有趣？

　　小小法师有心底涌动着的是某种复杂难明的心绪，既有对精灵大法师对“有趣”定义的难以接受，也有一种混杂着安心与忐忑这种相互对立的感受——总之，就是一团乱麻，连她自己也无法理清。

　　“好啦，别一直纠结这些。”略带讨好的语调，莫亚轻轻拉起她的手，引着她踏过平静的湖面，来到最中央的陆地上，指着面前晶莹剔透的翠绿小树，“这就是世界树的幼苗，怎么样，好看吗？”

　　“嗯。”心不在焉的回答——坦白的说，比起世界树的幼苗，她更在意的是精灵大法师对待她的态度——是身份暴露了吗？也不对吧，这份态度似乎太过……亲昵？

　　是的，亲昵，不正常的亲昵。

　　莫名的，她十分在意这一点——或者用无法忽视这一点更加合适。

　　于是，犹豫再三，斟酌再三，她还是问道：“莫亚大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有拐弯，也没有抹角，直白的连她自己也有点无法相信。

　　似乎是这个发问太过震撼，时间仿佛有一霎那停止了流动，旋即又陷入异常难熬的沉默。

　　“你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一点点收敛了原先脸上弥漫着的漫不经心的笑容，精灵大法师在神色一正的同时，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个微妙的角度，“其实……我是你的姐姐。”

　　她如是说道。

　　吐字很慢，也很清晰，然而在莫妮亚耳中，却不亚于雷鸣。

　　Ps：像阿纳金致敬！

　　Ps2：其实我考虑过加上失散多年四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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