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悬赏金

　　那个被抓住的小偷跪伏在神像之前，身子轻轻的颤抖着，那男子立在他身边，神色肃穆，另一边是那个被偷去财物的掌柜，偶尔瞟向小偷的眼神掩不住的鄙夷和怒气，而在三人前面是一个老者，同样身着怪异白袍，领子上的三颗黑白交替出现的宝石，手里拿着一段绸布，嘴里正念念有词。

　　姬旅对这里的一切感到困惑，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官府衙门。

　　不一会儿老者念完，收起绸布，又说了几句，小偷不住的磕头，姬旅站在他的身后，没看见他的脸却也能感受到一种逃脱大难的喜悦。

　　掌柜不悦，正想开口被老者随意地瞧了一眼讪讪住嘴，忽然轻轻一颤抬头看了看神像又赶忙低头虔诚的行礼。

　　男子附身抓住小偷的手，从腰间抽出短匕，手腕一翻已将他左手小指斩下。剧痛让他额上汗珠滴滴滚落，伤口一时按不住，鲜血涌出染满双手，同样行礼之后匆匆跑出大殿，留下了那一截断指。

　　掌柜领回丢失的财物，也转身离开，老者对男子点点头，眼里充满赞许，转身面对神像单膝下跪双手虚捧在额前，礼闭后走向大殿的左侧，那里是许多石室有他的居所。

　　男子同样的动作，直到老者离去才起身，转过身来，与姬旅的眼神再次短暂交汇，姬旅忽然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并不是之前的感觉，心中有所思，男子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景色又变。

　　姬旅又回到了那石室之中，这才认真的看起石室上的文字。

　　自己先前摸到的就是偷盗二字。

　　石室中的每个字似乎都会让自己去看一个故事。

　　抬起头看向最上方，越上面的字越大，‘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姬旅猛然想起邢阳，那时跟他聊天，他就提起过，又看向另一面，还有‘七情六欲，教条刑罚’种种。

　　大字之下还有小字，姬旅就看了眼前一部分，权欲，贪色，苛刑等等。

　　姬旅随手触摸，又见到许多故事，相比起来，之前看到的偷盗只是毫无波澜的故事。

　　见到贪恋权势造成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的场景看得姬旅心中不忍。

　　见到好色之徒所行禽兽之事，姬旅抽刀便砍，却只是虚无。

　　见到贪图钱财者害人性命，那些家破人亡只是谈资。

　　见到明明无冤无仇，只为一时之快杀人取乐。

　　见到相濡以沫终究为钱权反目成仇。

　　见到严苛法规束缚人的言行，天下之人多残缺不全，全无半点生气，可是依旧有人铤而走险。

　　见到反抗者成功，姬旅来不及高兴，反抗者已成施暴者。

　　听不见声音，但姬旅总能猜出那些故事里的对白。

　　看到后面心境也全然发生变化，没半点气恼。

　　智者箴言被愚昧者唾弃，智者终是死在所有人的诋毁之下，姬旅只是笑这乌合之众如烂泥。

　　心善者不敢言语，随污流前行，冷眼看他人死去，姬旅只是笑他最终会成为那个死去的人。

　　好事非议者言语逼人去死，最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姬旅只是无奈摇头，叹息死者软弱，何不杀之而后快。

　　这种种，那种种，姬旅有时觉得自己就是那受害之人，有时有发觉自己才是那个杀人者。

　　看得越多，心中越是麻木。

　　那些人心底的阴暗一面面揭开，血淋淋的

　　世界就展现在眼前。

　　姬旅坐在石室中，手托着腮略感乏味，四周的一切渐渐虚化，不再是转变而是变淡，随后缓缓离他远去，又渐渐清晰，水幕光影像是画卷，每一尺每一寸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场景，栩栩如生像是戏剧表演。

　　只是姬旅好奇每一个场景最后的神殿究竟在哪，又是什么，审判了一切，又凭什么给世间审判。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声音响起，冥冥如九幽传来，铿锵如心底炸响。

　　姬旅问道：“每个人都是如此吗？”

　　“世间圣人几何？”

　　姬旅撇撇嘴，不知该说什么好，许久问道：“你是谁？”

　　“是你，是我，是他。”

　　姬旅笑道：“你是来跟我猜谜的吗？我可没那个兴致。”

　　沉默许久，只有那些景象还在动着。

　　“你可愿见到世间这一切。”声音又想起。

　　“这哪是我愿不愿意的事。”姬旅淡淡的回答道。

　　“你想要阻止这一切吗？”

　　“没那本事。”姬旅无奈道。

　　“你终究会有决定。”

　　姬旅还想说话，眼前所有的景象突然散成雾气，朝他涌来。

　　错以为要被雾气压扁，那些雾气却只是柔和的聚集在他周围，随即渐渐消散远去。

　　天润的身影再次出现，还有那片树林，那些痕迹，在沉睡的云生，自己还是靠坐在树干上。

　　“师尊说，这个世界本就构架与虚伪和谎言之上。”天润认真的说道。

　　姬旅冲他一笑，说道：“也许是吧。”

　　天润点点头，又道：“师尊说，你迟早会明白。”

　　姬旅茫然看着他，想问明白什么，天润又道：“师尊还说过，你有你父亲张巍易的风范，他的路你该替他走下去。”

　　姬旅闻言大惊，急不可耐的想问，可是脑子乱糟糟的不知从何问起，正结巴着，天润已经化作一道光直冲天际。

　　云生也悠悠转醒，问道：“人呢？”

　　“走了，”姬旅呆呆得回答道，“这人比你还奇怪。”

　　云生没有恼怒，用藤蔓将压在身上的树枝树干清理掉，虽然多出些皮外伤，但幸运的没有伤筋动骨，加之天润的治疗，走路已经不成问题。

　　姬旅也同样起身，已经回过神，心里只是许多好奇，这奇怪的人怎么又跟自己父亲扯上关系，云生又问道：“那一刀？”

　　姬旅笑着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念那一段话，好像心里就有。”

　　云生点点头，朝四周看去，那三匹马挣脱了一匹，还有两匹姬旅栓得紧，伏在地上。

　　“吃些东西再走吧。”姬旅说道，“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云生点点头，两人将水果和干粮囫囵吞进肚里，一起上马朝南边去。

　　姬旅一路上心事重重，云生问道：“怎么了？”

　　姬旅苦笑道：“刚才那个叫天润的人让我不要跟别人说，我再想要不要跟你们讲。”

　　云生点点头，眼里露出担忧之色。

　　姬旅长叹一声，问道：“你说，这天底下有几个好人？”

　　“不知。”云生想了想回答道。

　　两人星夜

　　兼程，路上没再遇到有能耐的修者，能躲得基本就躲过去，躲不过去的就出手，只不过丞相和张将军的事已经传开，丞相好几天跟着魔了似的，恢复过来就一直在家中闭门不出。

　　张将军受伤不轻，把事情大致透露给其他人知晓，天品修者莫高国惹不起，只是在游会里下了大价钱悬赏两人。

　　姬旅苦笑，说自己暗杀变成了明抢，只是这名声就已经得不偿失。

　　云生倒是无所谓，告诉姬旅都是迟早的事，替天行道的人不多，趋炎附势的人可不少。

　　知晓云生的意思之后，姬旅更是时不时就发呆，回忆着这一次经历，回忆着那个石室里看得种种。

　　两人一路抵达边境，将马儿放去，找了一处险峻但是无人的山地跋涉。

　　好一番艰难行走，好多地方都是靠云生的藤蔓塔桥铺路。

　　两日走走停停，主要是为好好休息，终于离开莫高国。

　　之后又经过两日来到暂存马车的商会。

　　商会里有人见到他俩，有惊讶，有担忧，姬旅去取马车，顺便去商会看看是多大的价钱悬赏自己。

　　余火会会主姬旅悬赏九两真元石。

　　余火会云生悬赏十一两真元石。

　　姬旅本来看到自己的悬赏很是惊讶，五两真元石绝对不低，多数地品上等都没有这个价，可是再一看云生的悬赏顿时不爽，说道：“为什么你比我高？”

　　云生指着自己名字下面的小字示意姬旅看。

　　‘木云山弟子’

　　姬旅恍然大悟，问接待的人道：“这是莫高国刚下的赏金吗？”

　　接待者还真没听人这么问过，看姬旅一副不好惹的模样，思忖着反正他都已经知道对方，看看四周无人说道：“不是，他们只是加钱。”

　　“之前还有？”姬旅疑惑道。

　　接待者摇摇头说道：“不能说，不能说。”

　　姬旅知道规矩，可是刚才的回答显然已经破例，奇怪的看他一眼，道声谢转身离开。

　　两人坐上马车离开，姬旅对云生道：“还有谁悬赏我们吗？”

　　云生想了想说道：“楼宴？”

　　姬旅也觉得很有可能，点点头：“那小子真坏。”

　　云生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自己的意思明明是有可能。

　　一路上姬旅有一茬没一茬的跟云生说着话，他心里有一个疙瘩，想要吐露又不知该如何说。

　　他杀恭浪拿地图残片究竟是对是错，尤其在那石室中的所见让他更加深陷这个问题。

　　云生总是认真的听着，却没办法给他解答。

　　他自己也不清楚。

　　半路上姬旅想起两张残片，拿出来观察，云生疑惑怎么会有两张，姬旅终于是没忍住，告诉他是天润所给。

　　云生也皱起眉头，不可能无缘无故救他们，又无缘无故给姬旅地图残片。

　　云生看着姬旅，姬旅也看着他，姬旅下定决心道：“他说他师父叫无天万圣，还知道我爹，说什么我要替我爹走下去。”

　　云生一脸迷茫，显然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

　　姬旅又将那个石室简单说了一遍。

　　“挺像神木七景。”姬旅说完后感叹道。

　　云生点点头，眉头紧皱着说道：“师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