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要学习他的本事

　　罗雪川还不敢对夫人明言，他已经开始悄悄计划，暗地里，慢慢传授女儿一些星宿技法，为她进玄武宫做好准备。他已经打听好，现在玄武宫主正是自己原来的师弟林清泉。

　　 他可以带女儿，进铁陀山，走白龙洞。先饮“龙唾圣水”，再去玄武宫北门，可以向师弟林清泉讨一个“慧星”名额，直接晋级宿主争耀大会。以女儿天赋奇才，自己这些年的教导，应当大事可成。

　　 ……

　　 白龙洞中，罗雪川坐在石椅上，看着昏睡中的外孙罗数星，自己女儿的儿子，心中泛起几丝悲苦。几年的事情又恍惚呈现眼前：

　　 我的女儿……凝霜……

　　 后来这孩子怎么就一下子着了魔？被那个野小子迷住。

　　 等罗雪川回来时，她已经怀孕产子，而那个野小子早已离她而去。看女儿白日里故作笑颜，夜里却常常整宿哭泣。她一身本事，可以所向披靡，可以无往不胜，却难过一个“情关”。

　　 三年查访，罗雪川找到那个负心男子，抽出宝刀要把他心肝剖开。女儿却跪在面前求他：“父亲，你不能杀他。这真的不怪他！”

　　 罗雪川说：“黑刀出鞘，不杀不回！刀已经抽出来，人必须死！不是我，就是他。”说完挺刀直刺。

　　 女儿凝霜涌身一扑，罗雪川玄铁弯刀从她胸口刺入，后背穿出。女儿跪倒他面前，抱了他双腿，临死前最后说：“父亲，你不要杀他，他是好人。求你把虫儿养大……”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转身向着那个男子，睁大眼睛，像在喊他的名字：“嘿，你快走啊！”

　　 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那男子的名字。儿子也一直随母姓，叫罗数星，小名虫虫。

　　 罗雪川杀了自己的女儿。夫人南凤儿柔肠寸断，发誓再不理他，不与丈夫说一句话，也不让他接近外孙罗数星。直到他六岁半那年，外婆南凤儿心力交瘁而亡。

　　 罗数星成了一个孤儿，他并不承认自己还有一个外公。这些年来，他也隐隐知道一些事情：那个穿一身蓝布袍，撅着花白胡子，被姥姥几次赶出家门的怪老头，不是什么好人。他害死了自己的母亲，父亲也因他下落不明。他就是个大恶人，大坏蛋。

　　 罗凝霜本来是罗雪川最疼爱的女儿。罗数星是罗凝霜最疼爱的儿子。但罗数星对罗雪川却充满仇恨，而后者看到前者也莫名反感，因为他身上一半有女儿的血液，还有一半那个野小子的血液，想想这些，罗雪川就恨得牙疼，他不想看他一眼！

　　 夫人南凤儿死了，没办法，罗雪川还是要把这个仇人小臭虫带走。

　　 罗数星本来不想跟着这个怪老头一起走。可现在姥姥也死了，就埋在后山乱山岗下。这个世界上，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

　　 短松林外，龙头崖下，罗雪川在两个坟头中间呆坐着，嘴里喃喃自语说了好多话，又扯出酒葫芦，喝了许多酒，喝醉了就开始舞刀。

　　 他的刀根本没有从刀鞘里抽出来，仰天狂叫一声，突然在乱石丛中疾走，一边舞刀，一边狂呼乱叫，手中带鞘的宝刀不停。卷起一阵阵旋风，碎石滚珠一般，落叶蝴蝶一样，都在风中惊慌飞舞流窜。

　　 突然一片暴喝，罗雪川双掌齐齐拍在龙头崖石壁上，轰地一声巨响。崖壁竟然坍塌下面，一片泥石洪流奔涌而下，把两个坟头掩盖其中，旁边一条溪水为之改道十余丈。

　　 尘土褪去，罗雪川还在崖下一块青石上，挺身而立，蓝色长袍衣带飘飘，一尘不染。两个坟墓已经合二为一，与山势融为一体，龙头崖为之低头五尺。

　　 罗数星躲在短松林，一棵松树后面看到这一切，他惊得张大嘴巴，半晌不能合拢。他不喜欢这个怪老头，但对他的刀术很是佩服，心里有一个声音：我要学习他的本事，以后我要比他还厉害。

　　 但罗数星好像天生并不是学武的材料。他自小体弱多病，姥姥也不喜欢他学那种东西：打打杀杀的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自寻麻烦！不如多读些佛经，来世再不生在这悲苦世间……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罗雪川突然朝松树后招手，沉声道：“记住，这里就是你母亲的葬身之处！出来吧，我们走！”

　　 他声音低沉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罗数星咳了一阵，从松后出来，本来黄瘦的小脸涨得通红。他看到苍白胡子的那个怪老头，转头过来，脸上竟然纵横几道水渍，天上并没有下雨，他好像刚刚哭过。

　　 罗雪川看他一副孱弱的样子，忍不住从鼻孔里哼了两道冷气，眼神里三分不屑三分厌恶，还有三四分无奈，他一手执刀，另一手伸过去，想拉那孩子一把。

　　 而后者却没有理会，躲到一边，始终离开他有三四步的距离。

　　 这倒让罗雪川几分意外。他也不想再去理会他，自己迈步往前走去。凭他的感知力，心识放开，方圆十步以外，一只苍蝇飞过，他都能觉察无误。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他身后跟着。

　　 他走得慢些，那孩子也跟得慢。他停，他也停，距离他总有三四步距离。他走得快些，那孩子就拼命跑起来。气喘吁吁，却一声不吭。跑得急了，一跤摔到地上，摔个狗啃泥，爬起来再跑，泥也顾不得擦。前面罗雪川停了，他才停下来把嘴里泥水呸呸吐干净。

　　 如此几次，罗雪川对于这孩子的倔脾气倒有了几分喜欢。他转身想把那孩子叫过来，对他说几句话。可他却只远远离他站着，不肯过来，也从不和他说一句话，哑巴一样。

　　 罗雪川有些生气了，自己疾走几步。按他的脚力，纵意驰奔，就算世间最快的奔马，也未必赶得上，那小孩子哪里还能跟得来？

　　 只需要半盏茶功夫，罗雪川已经奔出四五里山路。那孩子早已没了踪影，驻足想想他又有些不放心了，嘴里忍不住骂了两声，回转身再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