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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章 北境之争

魔王的救赎 | 作者:右千旦 | 更新时间:2022-09-01 08:4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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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章北境之争

   地缚灵对邦妮痛苦的样子视若无睹,慢条斯理的说:“从我们一直以来的对谈,我知道妳是个天真的人类之子,但却不知道妳这么愚蠢。搞清楚状况了,人类。妳以为自己正在跟巫师谈交易?听清楚了,只要我想,随时能让妳碎尸万段,但我不会这么做,因为直接毁掉妳实在无趣极了,毕竟妳是我好不容易遇上的人类……我现在说游戏规则,听好了:我说什么,妳照做。简单明了吧?即使像妳这样天真愚蠢的人类也能听懂吧?娱乐我的工具?对,就是娱乐我的工具。你们人类斗动物,我斗你们,不是天经地义?强者就是喜欢支配弱者,这点无论是人间还是巫界都一样。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妳要是不动手,就由我来,我会直接杀光所有寻常人类。当然,我会在一旁看着,妳要是敢耍什么小手段,我会让妳立时毙命。”说完让缚在邦妮身上的烟雾散开,她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恢复呼吸,大力咳着。

   地缚灵让邦妮的枪滚至她身旁,“还不快去?别让这些人类跑了。”

   邦妮挣扎着起身,边咳边说:“如果……咳……既是寻常人类……咳……却又刚好战胜我呢?你还是要让他们过来吗?”

   “我说了会在一旁看着,”地缚灵不耐烦,“我不会让寻常人类进来。”

   邦妮心惊:他的意思是,只要是寻常人类,他都会用法术消灭……不行,不能再有无辜的牺牲者……但要是对方能破解诅咒呢?不只地缚灵,克莱德和我都有救了!

   74破蛹

   邦妮边跑边想,眼前出现三个人,像是三个渔夫,有着相似的容貌,看来是三兄弟。三兄弟看见邦妮都很吃惊,没想到会在勾魂湾遇见人,还是个女巨人,她的衣着打扮不是一般人,气宇非凡,难道寄宿勾魂湾的不是鬼魂,是英灵?

   看着像大哥的人率先问:“妳是谁?”

   邦妮不答,心想:他们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渔夫……怎么办?要如何帮助他们逃离这里?

   二哥怀疑:“她该不会听不懂我们的语言?”

   三弟:“妳听过圣泉吗?据说这里是取得圣泉的必经之地,若想得到圣泉,需要先来这里一趟,是真的吗?”

   他们不是单纯路过,是为了圣泉而来,这就更难打发了,邦妮担心。

   三弟见邦妮听他提到圣泉时脸色微变,“她听得懂我们说话。”

   三兄弟见邦妮身材魁梧,高举长枪,又一身军装,都不敢轻举妄动,大哥又问:“妳是专门守在这里的?”

   “没错。”邦妮点头,“不过为了你们好,还是趁早离开吧!别想通过这里。”

   二哥:“为什么?”

   地缚灵正在一旁看着吧,邦妮担忧,“别再问了,只要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你们好。”

   “我们凭什么相信妳?”三弟怀疑,“凭什么相信妳是守在这圣泉必经之地,而不是想找圣泉甚至私吞的人?妳会这么说是希望少一些人跟着找圣泉吧?”

   邦妮见三兄弟不相信,只好说:“听好了,前方有─”她想说地缚灵,却发不出声音。

   三兄弟竖起耳朵,“妳說什么?前方有什么?”

   邦妮惊,又试一遍,“前方有─”仍是在要提到地缚灵时,声音就会消失。

   “妳要说就说,”大哥不耐烦,“别这么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

   邦妮心惊:这也是地缚灵搞得鬼?为了不让我透露他的事,只要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就发不出声音……

   邦妮不死心,仍是说:“若你们通过,前方会有─等着你们。”她本想说考验,也是说到一半,声音又消失了。

   二哥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语言障碍?为什么说话总是断断续续?”

   邦妮不理,仍是继续说:“也就是你们会─”她本想说,也就是你们会被问三道题目。

   邦妮试图将地缚灵的把戏说给眼前三人听,却总是在说到关键时声音消失,无论她换了多少措辞仍是一样。但邦妮仍不死心,吃力的用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说话,不只她说话吃力,三兄弟同样听得吃力。

   邦妮:“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懂吗?这样你们才能活命!”她想告诉三人别再往前走,回头离开,却又发不出声音。

   “什么是最好的方法?”二哥追问,“要怎样做我们才能活命?”

   邦妮伸出手指,比了“往回走”的手势,却瞬间被烟雾缚住手,一用力,将邦妮的手勒出鲜血,邦妮“哇!”叫了出来。

   地缚灵没有出现,他的声音在邦妮耳畔响起,“少管闲事,人类之子。别跟他们说些多余的话,直接跟他们比划!妳敢再说些有的没的,下次勒的就不是妳的手臂,而是妳的嘴!”说完松开烟雾。

   “干嘛要比划?”邦妮不甘心的回嘴,“直接问他们有没有神奇的力量不就好了?”

   地缚灵:“我想看人类比武,别忘了,他还在蛹里沉睡。”

   邦妮知道地缚灵在说克莱德,叹了口气,心想:这三人看起来只是一般的渔夫……只要我能战胜他们,就能将他们赶跑,免于地缚灵伤害他们,要是再不动手,地缚灵会杀了他们。

   三人见了眼前景象俱惊。

   三弟:“看到了吗?她的手臂怎么忽然喷血?看那痕迹……好像是被线勒出来的……”

   二哥:“且她从刚才就在跟空气对话……说真的,这人精神没问题吧?”

   邦妮挥舞长枪,朗声说:“请各位与我比划吧!胜的了我的人就能通过,如何?”

   大哥听了迫不及待,“正有此意!”说完拿着刀就往邦妮冲去。

   邦妮盯着他的动作,心想:果然如我所料,他是寻常人类,全身都是破绽……

   邦妮举枪一招就将大哥绊倒,将枪头对准他的脸,大哥顿时一动也不敢动。

   邦妮:“看见了吧?他们是寻常人类,是不是能将他们放了?”

   听不见地缚灵的回应。

   三人均想:她在跟谁说话?

   邦妮见地缚灵不答,将枪收回,“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对三人说:“快走!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大哥爬起,三弟却忽然说:“规则只说胜的了妳的人就能通过,是吧?没说只能一个一个与妳比划吧?”

   邦妮:“你们要一起上也可以……”

   不等邦妮说完,二哥与三弟已各自拿着武器朝邦妮砍去,在地上的大哥也已重新爬起,加入战局。二哥与三弟以为刚才是大哥自己不小心才会被绊倒,认为邦妮的胜利只是侥幸,看不出邦妮一身上乘枪法,还以为这次三个一起上会有胜算,但双方功夫差太多,即使三兄弟合作,仍是三两下就被邦妮解决,邦妮并未伤害三兄弟,只是用枪身轻敲三兄弟,三兄弟倒在地上。

   邦妮劝:“放弃吧!回家吧!你们要圣泉做什么?”

   三兄弟:“圣泉能让任何人实现任何愿望,有了它我们从此以后就不愁吃穿啦!”

   “竟然是这种原因?”邦妮叹:“劝你们,找圣泉的路上会遇到许多凶险,且除了你们,还有许多人要找圣泉,而这些人与你们不同,他们有些具备神奇力量,有些有钱有权……总之,像你们这样的凡人欲参与夺圣泉,实在是不自量力。为了你们好,还是快退出战局……且你们没听说,找圣泉者会在过程中,失去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物吗?因为这个传言,使许多人对圣泉怯步……即使这样,你们仍要前往?”

   大哥冷笑:“对于本来就一无所有者,谈什么害怕失去?我们真正害怕失去的,即是追寻梦想的自由。如妳所说,其他寻找圣泉者,不是具备神奇力量就是有钱有权,我们虽然一无所有,但寻找圣泉没有规定门槛吧?不用出示财力证明或是出身高贵吧?任何人都能各凭本事竞争吧?我们在现实世界里已一贫如洗,但至少在寻梦的战局里,我们能持有门票,并不比任何人差。虽然看起来不自量力,我也知道我们的赢面小,但要是我们连寻梦的权利都没有,那才真的是一无所有!”

   邦妮听了,着实敬佩。

   忽然大哥的脚被烟雾缠住,将他整个人拖至空中。

   二哥与三弟齐声惊呼:“大哥!”

   大哥被拖至空中,全身被白烟紧紧缚住,那白烟缠的很紧,像一条条白线,大哥身上被缚住的肉一块块浮起,脸色发青,神情痛苦。

   邦妮急喊:“住手!地缚灵……”话还没说完,空中的大哥已被碎尸万段,血肉四溅。

   二哥与三弟哭喊:“大哥!”

   二哥急着起身四下张望,“这附近……有恶灵!在哪里?恶灵!出来!”边说边挥刀。

   “别轻举妄动,”邦妮着急,“他不是一般的对手……”话还没说完,白烟拂过,二哥的人头落地。

   三弟哭喊:“二哥!”

   邦妮举枪挡在三弟身前,对着高空喝:“住手!地缚灵!他只是寻常人类!”

   地缚灵此刻终于在空中现身,三弟看了吓得目瞪口呆。

   “你这是做什么?”邦妮喝问:“如你所见,他们只是寻常人类,把他们赶离就是,你为什么要痛下杀手?”

   地缚灵:“没错,他们只是寻常人类,刚才妳也听见了,他们只是寻常人类却还妄想寻找圣泉?我只是提早将他们从白日梦中解救出来而已!要是不这么做,他们会一辈子深陷圣泉的梦里,那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一派胡言!”邦妮怒,“这也无法合理化你滥杀无辜的行为!同理,你一直被缚在这块土地上,那你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地缚灵:“所以我希望有人替我结束这无谓的生命……”他的声音低且沉重,仿佛在听者的耳朵上挂上枷锁。

   地缚灵继续说:““生命”?我真的能称之为“生命”吗?连自己的灵魂都不能随心所欲的离开,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若可以,我还真希望有人能一刀斩断我这缚着大地的灵魂,就像刚才我斩断那人类的人头那样,从此干净俐落……”

   “杀再多人也不会改变你的情况,”邦妮的声音软了些,指着三弟,“他是无辜的,放了他吧!我相信一定会找到能替你破解诅咒之人。”

   地缚灵不答,却也不再展开攻击。

   邦妮放下枪,将三弟扶起,“快逃吧!别再来这里了!”

   三弟不答,忽然提起邦妮放在地上的枪,往自己腹部刺去。

   邦妮惊叫:“你干什么?!”

   三弟吐着血,倒在地上,缓声说:“我在世上只有这两个哥哥……他们死于非命……我一个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圣泉是我们一生的梦想……今日却被宣判不可能实现……我也知道这不可能实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们的生命虽然容易夺去……但有一样是任何力量都夺不去的……那就是……做梦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法夺走我们做梦的权利……今天……我们三兄弟就在这里长眠了……”三弟说完就断气了。

   地缚灵淡声说:“他的死可不能算在我头上。”

   邦妮:“我能将他们葬在这里吗?”

   地缚灵:“请便。我恨极这块土地,迟早会离开这里。”

   邦妮将三兄弟的尸身埋葬好,简单立了木头当墓碑,邦妮盯着他们的墓发愣,良久才说:“接下来,我会好好与来者比划,替你找出具有神奇力量者,盼能早日破解诅咒。但要是我发现他们是寻常人类,希望你能就此放过,别再杀人了。我知道你一个巫师不会听从人类的话,但算我求你了。”邦妮盯着地缚灵,渴求的目光充满哀戚,让人心痛。

   这时又有人声传来,正是加百列一行人。

   地缚灵心想:最近怎么这么多人?可别错过良机……“有人来了,去看看。”说完消失不见。

   邦妮提起枪,往人声走去。

   看到这里,众人才如梦初醒,回到现世。看来刚才那一切都是地缚灵的记忆,只见本来挂满天上的蛹散落一地,蛹里的人纷纷苏醒,破蛹而出,蛹在人们出来后便消失,许多不知被困了多久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克莱德!”邦妮喊,克莱德也从蛹里出来。

   邦妮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身体没事吧?没受伤吧?”

   克莱德盯着她不语,满脸笑意。

   邦妮:“你睡傻了啊?我问你话呢!身体觉得怎么样?”

   克莱德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邦妮松了口气,笑说:“那就好,你在里面睡饱了,是吗?”

   克莱德摇头,“没睡。我在里面全程清醒呢!”

   “是吗?”邦妮看着其他从蛹里出来的人,“看来蛹里的法术不仅能让人不会变老,也不会饿、想睡。”

   克莱德:“就是这样才好。我在蛹里仍是能听见你们说话,当妳說到“这时候还顾的了丹尼尔吗?克莱德都不知是死是活了!””,轻轻握住邦妮双手,“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相信,自己在妳心中更胜丹尼尔一筹。”克莱德深情款款的注视着邦妮。

   “这有什么?”邦妮脸红,“你与丹尼尔对我的意义本来就不一样……”

   克莱德轻抚邦妮头发,“谢谢妳,无论我遇上什么凶险,仍是不离不弃的守在我身旁,希望妳知道,我对妳也是一样的。我也想对妳說,无论妳今后变得如何,我看妳的眼神永远不会变。在我心中,妳永远和我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勇敢美丽。”说完将邦妮拥入怀中。

   邦妮低声说:“看来你在蛹里真的没睡啊,什么话都听的那么仔细……”

   克莱德:“妳說这些话我怎么可以睡?老实说,我还挺喜欢待在蛹里的,因为能听见许多不易听见的话。”

   “你要听平时我就能说给你听,别再被关进蛹里了,”邦妮起身,揉了揉克莱德耳朵,心有余悸,“把我吓死……”瞥眼看见加百列一行人,“他们都来了,走吧!跟着去找圣泉!”

   少了黄金勇者迦尔,隶属北边队的布鲁家三王子强纳森布鲁、前刺客一族辛西亚、国军统帅彼得拉维尼侯爵,仍是朝北境前进。

   “黄金勇者不知道怎么样了……卡玛女巫怎么会找他下手……”彼得说,心想:本想能与黄金勇者分在同一队伍真是万幸,但现在……不仅不能借助他的力量,还得因此少一个人力……唉……当时真是高兴的太早……

   “天晓得……”强纳森说,“不知是纯粹找碴,才会对拥有最强实力的黄金勇者下手,还是以前中陆王曾惹过卡玛女巫,毕竟卡玛女巫这人,睚眦必报,自己记仇不说,却又偏偏爱说什么因果轮回……”说着将衣领又往脖子拢紧,“虽然早知道北方严寒,真的来了才知道,传闻不及真实的百分之一……”说完打了个哆嗦。

   彼得:“布鲁家位在南方鸟语花香之地,大人不习惯这么寒冷吧?”

   虽然成为盟军后彼此不分高低,能以姓名直呼,但对方是布鲁王子,和乔瑟夫公爵平起平坐,彼得仍是自降一等,称强纳森一声“大人”。强纳森不拘小节,近卫艾瑞克都能直呼他姓名,当然不缺彼得这一声“大人”,和彼得说了不用,但彼得执意如此,便由他了。

   彼得知道盟军只是一时的,打好关系日后留个情面才是长久的,因此就算面对潇洒的强纳森仍是谨言慎行,不敢逾矩,强纳森深知彼得用意,对他也很客气,互敬的两人相处起来倒也和气。

   殊不知致力于外交的只有双方,欧文对中陆王出言不逊,艾瑞克更是没将公爵放在眼里,与乔瑟夫的关系点火就着。

   星落城靠近山区,气候比位于南方的布鲁家还冷,加上彼得从小在山林保护区待至十八岁才前往星落城,就算离开保护区,仍是经常前往山区,因此比起强纳森,彼得更能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

   “我们那里最冷的时候都没这里一半冷……”强纳森打了个寒颤,“唉,怎么偏偏这个时候黄金勇者不在?据说精灵不怕冷,他又强又不怕冷,派他去取圣泉的钥匙再适合不过!也省得我们这一帮人劳师动众。”

   彼得看看左右军队,为了补足黄金勇者的空缺,他们这一队带上的兵力比其余两队多,虽说联合军是由布鲁家的军队与国军混合组成,但国军多是分到乔瑟夫与尚恩小队,自己的队伍仍是布鲁军士多。而军队中看起来较不畏严寒、精神抖擞踏雪的都是国军的士兵,来自温暖南方的布鲁家士兵无法适应北国寒冷的天气,皆脚步沉重、神情疲惫。但冷冽的北风不会分辨士兵来自国军还是布鲁,一律一视同仁,无情的奔向所有年轻士兵的脸庞。

   彼得往军队后方看,视线落在军队尾端的人影,她形单影只,落在军队后方,纵使身上裹着层层大衣,她看起来还是比旁人清瘦,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她瑟瑟发抖的样子得知,她也不熟悉这天寒地冻之地。

   彼得:“那女孩好像也不能适应严寒……她叫什么来着?那加百列的朋友……”

   “辛西亚?”强纳森顺着彼得的视线回望,“的确,她看起来冷到不行了……直打哆嗦……人力都已经不够了,为什么又是这身体孱弱的小女孩来我们队伍?”命人又拿了件大衣给辛西亚。

   强纳森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骨子里的骑士精神根深蒂固,无法无视弱者。

   彼得策马往军队后方去,在辛西亚身旁停下。

   彼得:“身体还好吗?”

   辛西亚似没听见,仍是低着头,将身体藏在大衣下。彼得又问了一次她才听见,缓缓抬头,神情恍惚的看着彼得,向来灿如星的双眸此刻在白雪的映照下,更光亮灿烂,只不过少了平日的灵动,显得有些迷蒙涣散。

   彼得:“刺客一族曾至北境出过任务吗?”

   辛西亚摇头。

   “也是,”彼得点头,“别说刺客一族,寻常人也鲜少有机会越过边境线,无论是我还是强纳森大人,都是第一次踏上北境。”

   辛西亚看着彼得,似乎不能理解这个从未跟她说过话的国军统帅为什么忽然跟自己搭话。虽然她不发一语,彼得仍是能从她极美的双眼中看出她的疑惑。

   彼得:“妳今年几岁了?”

   辛西亚:“十八。”

   彼得:“我有一个今年本应十九岁的女儿,看着妳,让我想起她。”

   今年本应十九岁?辛西亚困惑: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女儿过世了,要是现在仍活着,今年应该要十九岁?不过他不就那两个儿子吗?

   军队忽然停下脚步,彼得至前头看发生什么事。

   只见军队前方一群人正围着火堆坐在一起,有的坐着,有的不知是死是活的躺在一旁,个个神情颓靡、疲惫不堪,都是副快冻死的模样。

   其中,一名女子轻声唱道:

   同样身为人

   皆有四肢

   凭什么我们要向你们屈服

   我们使刀的手与你们一样灵活

   踏过的积雪与你们一样深厚

   我们与你们一样强悍美丽

   我们的嗜血残暴没有不同

   凭什么我们要向你们屈服

   人人都想踏上北境

   这里是骑士的出生地

   不管盔甲下的面容

   能举剑迎敌的就是好骑士

   人人都想踏上北境

   不管你生来如何

   背上那匹狼就证明你是自己的王

   狼后娜欧蜜

   失了她的后脚

   却换来更暴戾的前爪

   她的狼群从未离去

   仍是和她一起在月光下嚎叫”

   女子的声音气若游丝,在冷冽的空气中颤抖,她的声音又轻又虚的在空中飘荡,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踏着空中的雪花。

   女子的歌声仿佛欢迎仪式,众人已过了边境线,一脚踏上北境。

   彼得:“这是他们这里的歌?还真奇怪,北境竟是骑士的出生地?真是初次听闻……”

   王死后天下不再兴骑士文化─除了在夺冠会上没受到什么迫害的南北两大家族─南方的布鲁,北方的格兰利威。

   南北两大家族富裕安定,仍保有骑士文化。

   身为伊利亚人的彼得十八岁之前都待在山中度过,后来就算进了星落城,但那里不盛行骑士文化,是以彼得对骑士的了解不深,所知都是从书上而来。

   “不,我想这歌不是这个意思。”强纳森沉思,“骑士自古以来都只有男子可以担任,但在这里,在北境不同,北境向来以男女平等著称,在这块土地上,无论男女,都能被册封为骑士。因此,我想“这里是骑士的出生地”这句话,应是指在这里能产出最大量的骑士,因为这里不论男女,皆可成为骑士。”

   “原来是这个意思,”彼得忽然忆起似,“虽然曾在书上读过,北境是个讲究男女平等的国家,但突然听见这首歌,一时还联想不到“这里是骑士的出生地”竟然有此意……大人脑筋动得真快。”

   北境冰天冻地,畏惧这严寒的气候,向来没人敢冒然前往,众人对北境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这里向来男女平权。

   北境狼王与威廉亲王交好,但两人最终皆命丧夺冠会,格兰利威家世代单传,狼王死时还年轻,来不及留下子嗣,好在他还有一个私生子妹妹,下一任狼王便由她继承。新一代狼后比历代狼王都狠,在她之前的格兰利威都仗着地势偏安北方,鲜少主动对外侵略,虽声称是北境王,但也只是众人敬畏格兰利威的尊称,北方还是有其他家族、部落,但狼后之后北方再无格兰利威之外的姓氏。她四处掠夺,要北方的一切都对她俯首称臣,年轻的狼崽嗜血贪婪,她恣意啃食北方大地,却还不觉得饱,她是货真价实的狼。众人都怕有一天,北方狼会越过边境线,将整块大陆啃个丁点不剩。

   北方有狼群,男女皆兵,兵力强盛,夺冠会上损失了一个狼王之外并无其他迫害─毕竟老巢在北方,易守难攻。夺冠会后养精蓄锐,北方是笼罩在大陆顶端的阴霾,本该是大陆上最大的威胁,奇怪的是,这一养精蓄锐却长达二十四年,贪婪的狼后于这二十四年里销声匿迹,再无动静。格兰利威的家语“群起狼嚎”,陆上却再无狼声。不禁让人好奇,狼后在盘算什么?她没有趁着气焰正盛的当时南下进攻,而是就此打住,她在等什么?二十四年了,她再等只会更老。

   虽然摸不清北境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众人仍不敢掉以轻心,向来无人涉足北方。北方狼就这样蛰伏在北境,伏的久了深了,从大陆阴霾成了隐忧。

   没人知道北境现在成了什么样,严寒气候,凶戾狼群,男女平权,骑士文化,是对北方的仅知。皑皑白雪是北方的面纱,蒙上后更添北境神秘。

   强纳森:“北境这几年是越来越神秘了,天晓得格兰利威在盘算什么。久了他们终将会被世人遗忘,你没联想到实属常态。而我之所以能联想的这么快,是因为我家有两个人常将北境挂在嘴上,她们一直梦想有朝一日能踏上北境,在这里被册封为骑士。”随即一笑,“要不是她们时常讲,我也不会马上想到这歌与北境册封女骑士这点有关。”

   “其中一个说这话的人,”彼得试探性的问:“应该是当初混在星落城里,与黄金勇者比武那位吧?”

   “就是她,邦妮派克。”强纳森点头,“另一个是我大哥爱德华二世的部下。”

   彼得灵机一动,“那人莫非在黎明骑士团?”

   强纳森:“正是。”

   黎明骑士团由巴罗家四兄妹领军,女子不能为骑士,想必那个亟欲来北境册封为骑士的就是那个在骑士团中唯一无法成为骑士的巴罗。

   彼得点头,“大人认为,她们之后会有机会踏上北境吗?”

   强纳森想起布鲁家的王位之争,这些家臣势必会被卷入其中,邦妮是一定得死,就像其他派克。若是自己赢了,会放过巴罗,毕竟黎明骑士团那样的人物,自己惜才爱将,绝对舍不得碰,这样无论自己与二世谁胜,巴罗都有机会踏上北境,成为布鲁家第一位女骑士。

   强纳森不愿向外人多提布鲁家的王位之争,随口回答了句“天晓得”,便上前问刚才那名唱歌的女子:“妳可知道狼据堡在什么地方吗?女士?”

   狼据堡是格兰利威家的城堡,格兰利威的家徽是狼,他们也以狼自居,被狼占据的城堡,狼据堡因而得名。

   强纳森是高贵优雅的骑士,即使对象是坐在路边衣衫褴褛的女子,强纳森仍旧文质彬彬,语气温和。

   女子听了,抬眼看了看众人,“你们是外地人?到那里去干嘛?”

   她的头、脸全藏在大衣下,让人看不清面貌,说话声与歌声一样轻柔。

   强纳森:“我们有任务在身,必须去那里一趟,能否请妳指点路径,”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银币,“但愿妳能帮我们这个忙,以此作为答谢。”

   女子看了一眼银币,唱道:“多少银币,才能挽回一条生命?”

   强纳森一愣,“什么?”

   女子又唱: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什么而来

   我知道你们想要寻什么

   但我只想问

   那值得吗

   值得为此付出生命

   有钱人

   他们习惯用钱摆平一切

   但这世上

   仍有许多是钱解决不了的

   你们知道吗

   噢,你们总是至死方能明了”

   强纳森只觉得一头雾水:我只是问个路,妳至于这样吗?

   彼得对着强纳森悄声说:“或许她不想看见大人掏钱……”

   “我只是想给予报酬……”强纳森觉得无辜,“再说,谁不喜欢收到钱?”

   彼得:“但从她的字里行间……听起来,她厌恶有钱人用钱摆平一切。大人不妨先将银币收起来。”

   彼得身为伊利亚人却在巴尔人当局做事,不时要两边交涉,对于与人应对进退经验丰富,相较于养尊处优的强纳森,这王子出手阔绰,总是以为优雅态度、丰厚报酬就能服人。

   强纳森仍不懂,自己态度良好,问个路就给银币,这人还有什么不满的?只觉得莫名其妙。

   彼得下马,走近女子身旁:“妳知道我们为什么而来?知道我们要寻什么?不可能吧!我们的消息很隐密,寻常人不会知道……”

   女子:“你不用激我,信不信由你,我知道就是知道。”

   “就当妳真的知道好了,”彼得不在意,““值得为此付出生命”是什么意思?狼据堡有这么危险?”

   女子:“你们要找的东西本身就很危险,但你们不是愿意为此不惜付出生命吗?”

   彼得一凛,这女子确实知道他们的来意,脸上仍是不动声色:“是啊,我们连那东西都不怕,妳想,我们会怕去狼据堡吗?”

   女子:“那东西和狼据堡可不能相提并论。那东西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找寻的过程,但狼据堡不一样,一踏入就足以致命,那里现在已沦陷。”

   彼得与强纳森闻言俱惊。

   强大的北方之所以沉寂难道不是在蛰伏,而是早已沦陷?

   “沦陷?”强纳森惊:“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踏入就会致命?”

   “也不用“踏入”,”女子冷笑,“光是靠近就足以致命。不仅狼据堡,现在整个北境都已沦陷,大人们早已一脚踏入地狱还不自知,这可不是一枚两枚银币就能解决。”

   彼得与强纳森均想:整个北境都已沦陷?难道这里有什么危险?

   不禁提高警觉,四下张望。

   女子:“用不着这么防备,敌人虽然不可见,却是无所不在,想防也防不了。”

   一士兵从刚才在一旁早已听得不耐烦,见彼得与强纳森对这路边的贫穷女子这么客气,她却态度高傲,要说不说的,率先下马一把揪住女子的衣领,喝问:“我们大人问妳话,妳就好好回答!装的这样阴阳怪气吓唬谁呢!”

   他这样大力扯着女子的衣领,女子本来包裹着头部的大衣顺势滑了下来,露出女子的脸,士兵见了不禁一惊,急忙松开抓着她的手。

   女子的半张左脸像被腐蚀,长满了烂疮,脸上流满了疮液,烂疮蔓延至左半部的颈部。这画面太恐怖,士兵不禁连连后退。女子却忽然一个箭步,冲至士兵身前,在他耳边低语:“害怕吗?不久后……你也会一样……”说完甜甜一笑,那甜如蜜的说话声,让士兵起了一身疙瘩,打了个寒颤。

   女子说完就倒在士兵身上。士兵惊的将女子从自己身上推开,女子被他这么一推,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却顺势露出背部,只见她骨瘦如柴的背脊,清楚纹着一颗狼头。这狼目露凶光,张大嘴露出利牙,栩栩如生,仿佛要从女子的背上跃出,将眼前人撕裂,咬个体无完肤。背部除了狼像,长满一颗颗小小的疙瘩。

   士兵吓得后退一步,撞上强纳森。

   “让开!”强纳森低喝,将士兵一把推开,俯身察看女子。

   强纳森细看女子身上狼像,脑中忆起刚才她唱的:“不管你生来如何,背上那匹狼就证明你是自己的王。”他将女子翻过身来,看她正面,露出她那腐烂的半张脸,微微一愣,只见她双眼紧闭,探她鼻息,已无生息。强纳森将女子放下,此时顾不了礼仪,将坐在路旁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把拽过,将那人身上的大衣扯下,只见那人藏在大衣下的脸和女子一样,已被烂疮腐蚀,他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也没了呼吸。强纳森将他翻过身,大衣扯下,他背上也有和女子一样的狼头与疙瘩。强纳森抬头,正巧对上彼得的视线,彼得正站在火堆另一人身旁,对自己摇头,看来他身旁也是具死尸,那人的背部同样露出狼头。两人逐一检视火堆旁这群人,不少人早已没了呼吸,不知是冻死还是死于别的什么原因。同样的是,他们的脸都遭烂疮腐蚀,只不过有些人是半张脸,有些则只有少部份感染,背上除了都长满一粒粒小疙瘩,还同样都纹着颗凶狠的狼头瞪视来人。

   彼得:“本来以为,他们是受不了严寒冻死的……但现在看来,可能是感染了什么病……”

   强纳森点头,“但抵抗力因人而异,有些人脸上只长了一点烂疮就死了,有些人则是半张脸都烂掉才死……好比刚才那女子,她的脸都烂成那样,还有余力唱歌和我们说话,看来她在这群人当中,身体较强壮。”

   刚才和那名女子接触过的士兵惊慌:“刚才她靠我那么近……我该不会已染上什么怪东西……”看一眼身旁的尸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彼得:“冷静点,抵抗力因人而异。他们是一般的人民……或许比寻常人民还惨,看他们的穿着、体态,又这样长久围坐在路边似的,极有可能是乞丐。乞丐的卫生、营养等生活条件本来就会使他们较容易染上疾病,你是受过正规训练生活的士兵,身强体壮,怎可与这些饥寒交迫的乞丐相提并论?”

   士兵听了,稍微放下心来。

   “大人,”彼得对强纳森说:“待在这荒郊野外卫生条件不佳,说不定这病还是他们这几个乞丐互相传染的。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往城镇前进。”

   强纳森点头,“就这么办!”

   军队继续前进,但因为刚才目睹这惊悚怪诞的一幕,军中人心惶惶,没人敢说上一句话,军队一片死寂。

   强纳森不断思量刚才那女子的话:

   “那东西和狼据堡可不能相提并论。那东西之所以危险是因为找寻的过程,但狼据堡不一样,一踏入就足以致命,那里现在已沦陷。”

   “也不用“踏入”,光是靠近就足以致命。不仅狼据堡,现在整个北境都已沦陷,大人们早已一脚踏入地狱还不自知,这可不是一枚两枚银币就能解决的。”

   “用不着这么防备,敌人虽然不可见,却是无所不在,想防也防不了。”

   强纳森寻思: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狼据堡很危险,要是圣泉钥匙不在那里,我们便不用过去……但她说整个北境都已沦陷,我们已一脚踏入地狱还不自知……

   “大人在想刚才那女子的话吗?”彼得问。

   强纳森:“那女子所言,仿佛是说我们已踏入险境,纵使想回头也来不及了……刚才那女子和那些乞丐的样子……”低声说:“你真的认为那只是乞丐之间,因为缺乏卫生和营养,互相传染的疾病吗?”

   彼得看了一下左右,才小声说:“不见得……有可能是这样,但也有可能是北境特有的疾病……我想,先暗中观察刚才与那女子近距离接触的士兵,看他身体有没有出现异状再做打算。刚才我会说只是乞丐之间的疾病感染,只是为了稳定军心,不要为了不确定的事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强纳森点头,仍是忧心忡忡。

   彼得:“大人不必多虑,就算那真的是北境特有的疾病,也有可能对我们这些外来者无效……我们身上或许会因为来自不同环境而有不同抗体,遂能免疫。”

   强纳森:“你说的很有道理,彼得,你很有概念,真让人惊艳。”

   彼得:“大人过奖了。只不过以前在星落城,有些被派至保护区的巴尔人,会因为不适应山林环境,身体出现不适。同样的,受政府征召来自保护区的伊利亚人,来到星落城后有些也会出现身体不适的症状。虽然人的身体不见得能适应环境改变,但这里人无法抵挡,未必代表我们不行。”

   强纳森:“但愿如此。”

   军队走着走着,渐渐出现人烟,众人抵达城镇。虽是城镇,走在路上的人却寥寥无几,且路边处处可见乞丐,就像刚才在雪地里那样,都是一副饥寒交迫,又累又饿,不知是死是活的模样。人们对于异地军队经过,视若无睹,整个城镇一片死气沉沉,仿佛鬼城。

   “北境隶属格兰利威家,想不到,”强纳森惊:“在他们的统治下,竟是这般民不聊生。”

   格兰利威家没落了?至今南北两大家,布鲁竟与这等家族齐名?二世想将手伸向北境,他可知道北境现在竟是这等光景?

   爱德华二世一直想侵略北境,这也是为什么强纳森会自告奋勇选择北边队。但看北境这副鬼样子,爱德华二世应该还没到,而今日自己既见了这样的景象,之后爱德华二世也没有来的必要。

   彼得:“不过好险已达城镇,我看距狼据堡也不远了,就算仍有距离,城镇人多,总能打听些消息。”

   军队四下打听狼据堡的位置,果然,城堡就在城镇不远处,打听到消息自然是好,但不少人见军队要去狼据堡,不是惊讶就是不敢置信,神色间尽是古怪。

   这时一直位居军队后方的辛西亚忽然摔下马来。军队以为是遭到攻击,全神戒备,抽剑声此起彼落。置身白茫茫的雪景,只闻风声。

   “她快渴死了,你们怎么不给她水喝?”

   众人闻声猛然回头,见辛西亚身旁蹲着一个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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