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九尾白狐

暮色正浓，晦暗的光线落下，木大元的脸膛显得愈加黑红。

　　杨不武坐在车厢里，看着怀中昏睡的白狐，脸上浮现出疑惑的情绪，靛面僧用来要挟厉狼的竟然是一只白色狐狸，在沟壑里看见它的第一眼便认为也是一只兽妖。

　　没错，灵修者似乎天生就应该站在兽妖的对面，但他们还是觉得应该救它，目睹了厉狼为了它而不惜性命，就这样将它扔在荒岛上，他们于心不忍。

　　杨不武更是觉得自己既然取了厉狼的项链，冥冥中就承担了道义，这只白狐就算是兽妖，也得将它先救活了再说。

　　二人路上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将它带回渔阳镇。

　　回到镇上已是天黑，马车没有回木记食馆，而是停在了隆福巷口，杨不武将长襟外衣脱下，遮在白狐身上，二人径直往巷内一处雅致的庭院疾步走去。

　　隆福巷靠近渔阳镇西郊，街道狭长，仅能两匹马并行而过，是镇上十六条新街里唯一一条被称为“巷”的街，这里宁静舒怡，一点也没有其它街市的喧闹，镇里的书馆、文社大多聚集与此，其中就有官办的三文书馆。

　　这世间，灵修是一等一的大事，然而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灵修，更多的没有灵修潜质之人要踏进庙堂就只是读书一途，当今大楚朝堂之上便有一位大人物的故事激励着无数学子，那就是右丞相杨靖，一位出身寒门，普通的读书人。

　　帝王们都很明白一个道理，江山永固不能只依靠灵修者的“武功”，也还需要读书人的“文治”。

　　即使是灵修者，如能学富五车，那么对典籍的理解也会更透彻，有百益而无一害。无论是大楚王朝、元戎帝国，还是山岐国、古鱼国，甚至是小国小邦，对读书人都是极为尊崇，大楚王朝在开国之初就立下了三年文试的国是，各行省、府、县、镇也都有官办的书馆。

　　杨不武与木大元匆匆走进三文书馆，此刻学童们早已下学，先生们也已回家，就只还有几个杂役还在收拾东西，二人打了声招呼，就直接穿过前院，来到了后院的一处厢房外。

　　只见房门虚掩，二人走上石阶，便在门外恭敬而立。

　　“先生，在吗？”

　　“是不武吧，你回镇了啊！”

　　顿了片刻，房内传来一句清亮的男子声音，想来是平日里极为熟悉，他只听声音就知道是杨不武来了。

　　“哦！大元也来了啊！”

　　房门推开，一位四十余岁年纪，长方形脸，面目清癯，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坐着书桌旁，笑容和煦地看着二人。

　　这文士姓季名清水，十年前方才来到渔阳镇，见识甚为广博，就是灵修之道也能说出个一二，极受历任镇令赏识，被镇衙礼聘在三文书馆做主事至今。他与木三相熟，是木大元的先生，平日对归婶也多有接济，杨不武的读书功课也是他私下教授的。

　　“先生！”

　　二人躬身行了一礼。

　　季清水看着杨不武手中捂着的长衣，笑道：“又给我送灵食来了啊！”

　　木大元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杨不武眉头微蹙，将手中白狐放在书桌之上，然后掀开了盖在其上的长衣。

　　“为了做灵食，我俩去兰芋岛摘野兰芋，遇见有灵修者与兽妖争斗，后来见这只狐狸受伤，便带来先生看下，它这伤势该如何救治。”

　　季清水闻言微怔，目光随即落到了白狐之上。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狸，又长又大的尾巴蜷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雪球，它极其地虚弱，鼻尖微颤，双目微睁，不时发出孩童哭泣一般的声音。

　　他颇懂医道，虽是医人，但医理想通，便上前仔细查看白狐的伤势。

　　“先生，它应该是兽妖。”杨不武怕被责备，赶紧说道。

　　季清水早已猜出，看着他俩说道：“你们两个胆子也真大，岂不知这世间人类与兽妖天生不两立，农夫与蛇的道理你们是知道的。”

　　二人相视，吐了吐舌头。

　　季清水半响后说道：“外伤却是无碍，元气却是大伤。”

　　可就当他拢起那又长又大的尾巴时，他的眼瞳深缩成一个黑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见了这般，二人也紧张起来。

　　杨不武接着说道：“先生，它有八条尾巴。”

　　季清水努力平复下情绪，摇头说道：“不完全对，如果我没猜错，它原本应该有九条尾巴。”

　　九条尾巴的狐狸？

　　二人同是呆了一呆，他们见到白狐尾骨处有一滩血迹，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季清水长吐了一口气，立刻将白狐抱进侧房，放在一张小榻之上，随后又取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灵气四溢的白色丹丸，用水化开后灌入白狐口中，最后将一张薄毯盖在了它的身上。

　　白狐服完丹丸就昏昏然睡去，三人也走回外屋，季清水一下便恍然失神般坐到椅子上。

　　“你们从何处遇到它的？”

　　杨不武逐将兰芋岛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是十三凶人中的靛面僧！”

　　季清水抬头想了想，说道：“这就对了，那厉狼为了救白狐，才不惜妖丹自爆，九尾即有九命，断一尾即保一命。”

　　杨不武恍然大悟，“断一尾即保一命，难怪靛面僧也没想到厉狼为何会妖丹自爆。”

　　他此刻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厉狼明知妖丹自爆威能巨大，身前的白狐难以幸免，还是选择妖丹自爆的原因就是白狐有九命，妖丹自爆反而是当时救白狐的唯一办法。

　　“九条尾巴的狐狸！”木大元惊讶道:“难道它已经死了一次？”

　　杨不武点头。

　　季清水从椅子上站起，负手而思，眸色幽幽深不见底。

　　半响后，杨不武看着季清水，试着问道：“先生，它会是传说中的九尾狐妖吗？”

　　季清水眼瞳闪烁，就似一块石头掷入了幽潭，“我也是这样猜测的，似乎很像，但这又如何可能。”

　　是啊，这又如何可能！三人同是想到。

　　三人陷入沉思，那个在世间流传了无数年的轩辕传说再次在三人脑海中回响，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在轩辕传说中，轩辕带领十二勇士降服天魔，其中一位勇士正是九尾狐妖，然而就算这个传说是真的，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难道九尾狐妖还真跳出了生死命轮，入了长生之道？真是如此勇士，又岂会让靛面僧抓住。

　　“不可能吧，那只是一个上古传说而已。”木大元摇着脑袋说道：“就算白狐有九尾，也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位勇士。”

　　“大元说得有些道理。”

　　季清水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这事太过蹊跷，确实是难下定论，不管如何，就它这些尾巴也足够让人惊骇，此事万不可再让其他人知道。”

　　二人皆是点头。

　　杨不武接着问道：“先生，它这伤势不要紧吧？”

　　“虽无性命之忧，却因断尾而元气大伤，不及时医治对它日后关系甚大，还好去年轩辕节庆镇衙送了我一枚续元丹，刚给它服下的就是，不过要彻底医治至少还需有一枚天阶下品的固元类灵丹。”

　　木大元无奈道：“天阶下品？这可到哪里去寻！”

　　天阶下品灵丹极其少见，将全渔阳镇的散修都叫到一块，只怕半枚也凑不出来。

　　季清水想了片刻后说道：“渔阳商会在明日就有鉴宝会，也许能够遇上这种灵丹。”

　　杨不武点头，咬了咬牙说道：“若真有，我带回来的那一石清肠稻应该能换到。”

　　“那可是做灵食用的。”木大元皱了皱眉，不禁想起了小珂抓狂的样子。

　　“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清肠稻还是留着吧，你都换了，拿什么做灵食给我吃。”

　　季清水笑着捋了捋胡须，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放是一块散发着淡淡灵气的白色玉玦，“就用这个换吧。”

　　“功法诀要！”二人同是叫了一声。

　　“世间灵修者最喜用剑，弈剑功法在鉴宝会上向来受欢迎，风雷剑法虽是人阶高级，换一枚天阶下品灵丹是无碍的。”

　　“如何能叫先生拿东西去换。”

　　“早年无意中得的，我留着也是无用，你真把那一石清肠稻换了，哪里做得出灵食去送人，归婶要是知道了，可要骂你了。”季清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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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洗的月光穿过窗楹，将地面洒得一片雪白。

　　木大元先回食馆，只杨不武一人坐在小榻前，他手搭着下巴看着白狐，白狐也微睁着眼瞳看着他，就像两位熟识的朋友。

　　续元丹不亏是地阶下品灵丹，白狐傍晚时分才服下，到了晚间，精神已好了许多。

　　杨不武拍了拍白狐的小脑袋，笑了笑，“睡吧，等换来灵丹，你的伤都好了，就送你回去。”

　　随后他走回外屋，站到窗前，将厉狼口中取下的青色项链拿了出来。

　　项链通体青色，样式极其古老，三根青色细链缠绕着一块方形链坠，链坠中是一块通透的红色玉石，隐隐约约可见玉石里有一截絮状如灯芯之物。

　　他端详了许久，也看不出一点端倪，不过他知道这项链一定不一般，否则厉狼也不会将它含在口中。

　　靛面僧用白狐要挟厉狼说出诱捕神兽玄麟的方法，会与这项链有关吗？难道世间还真有神兽？

　　杨不武将项链收入怀中，抬头沉思，接着又想起了兰芋岛上那一幕惨烈的战斗，一腔热血便在胸腹中沸腾。

　　“吱呀！”

　　开门声骤然响起，也将杨不武从思绪中拉出。

　　季清水缓步走进房中，看着他灼热的目光，摇头笑道：“怎么，还在想兰芋岛之事？”

　　“先生，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我也年轻过啊，也曾经像你这般，见识了灵修强者的诸般手段后就思绪不定。”季清水爽朗地笑了起来，似是从杨不武身上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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