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色信札

冷风漫舞，冬雨飞扬。

　　喧闹的三乌坊在似雪非雪的冰滴下冷静了下来，行人在低矮狭小的街巷间疾步而行，等待交易的商队着急地整理货物，来自外邦的商贾面容焦急地看着天色，他们带来的货物大多就在杂坊的地下集市里交易，这样的天气总是会让交易不太顺畅一些。

　　坏天气对商家的影响不言而喻，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这样的坏天气而驻足，比如酒鬼，比如赌徒，比如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此刻，在天都城的另一个角落，距离三乌坊极远的如意坊里，就有这么一辆在寒风冷雨中穿行的黑色四马大车。

　　赶车的马夫面容奇特，看似少年样貌，却长着一张枯槁的脸，然而只要稍加留意，就可以看出他一定是位灵修者，他轻描淡写的扬鞭，四匹高头大马却吃痛地嘶叫，四足如电般在坊市里穿行。

　　如意坊的名字比三乌坊好听了不少，却也是一座杂坊，天都城绝大多数赌档都聚集于此。

　　如意之名，就是要博个好彩头，但真正如意的都是赌局后面的庄家，把人生的希望放在筹码间搏杀的赌客们从来没有真正如意过。

　　同是杂坊，如意坊的布局和三乌坊没有太大不同，临街是做着各类生意的店铺，远离街市的是高高低低、层层叠叠的望不到头的低矮平房，这些平房才是赌档真正的所在。

　　巷陌中人流不息，跃跃欲试者，兴高采烈者，哭爹骂娘者，悲痛欲绝者，赌客百态尽在其中。

　　黑色马车在一处巷口外停下，随着车门的打开，一名面容同样枯槁的老者擎着一柄极大的黑色雨伞从中走出，他的身形看似极为孱弱，然而当他的双足跨出马车的一刹那，整个马车竟是往上微微一跳，就似突然少了沉重的负担。

　　老者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又低头轻咳了几声，就擎着那把和他的身材极不相称的大黑伞，径直往巷内走去。

　　显然，他对这里的道路十分熟悉，就像一位老赌客，在穿过了几条错综复杂的小巷后，来到了一家叫做乐活天的赌档门口。

　　他收起雨伞走进赌档，却没有半分停下来赌钱的意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般，熟悉地穿过人声嘈杂、乌烟瘴气的赌坊大厅，径直走向了一个侧门。

　　侧门内，又是一条幽深的巷子，巷子尽头便是后院。

　　老者一直往里走，却未走进后院，而是直接走向了一堵红色石墙。

　　眼看他的身体就要撞到墙上，一道散发着淡淡血腥味道的气息从他身上缓缓释出，就在这一刹那，这堵红墙便很不真实的如血雾般扭曲起来。

　　就这样，老者如魅影般穿墙而过，很显然，这是一处法阵，这家赌档不简单。

　　墙内的景物截然不同，一幢幽暗而潮湿，散发着霉尘气味的黑色建筑里，数名黑衣人负手站立，神情肃穆地向着老者躬身行礼，眼神中尽是深深的敬畏。

　　也许是少有照射阳光的缘故，他们的身上无一不是流淌着阴霾的气息。

　　黑衣人中，一位身躯微胖，满脸冒着油光的中年男子近前一步，躬身说道：“卑职拜见大人！”

　　老者微微点头，直接走到最里侧的一张方台前，伸出枯槁的手臂，摸了摸数沓泛着血色的玉制信札，然后从中很随意地抽出一封，眯着眼睛看着。

　　“甘指挥，荐信收到了多少？”

　　线般平直的声音从老者口中喷薄而出，在配上他枯槁的容貌，显得愈发森冷可怖。

　　站在老者身后的中年男子依然保持着谦恭的仪态，恭敬地说道：“禀报大人，已经收到了八十二封荐信。”

　　老者不停翻阅着信札，头也没抬一下，只又轻又冷地说道：“当下多事之秋，西北战事正紧，东北开战也是早晚之事，更有魏逆乘机在各地蠢蠢欲动，值此风雨欲来之时，廷卫监作为陛下的亲信更要担起大责，派往各处的暗探和眼线都要加倍，当前的人力已是捉襟见肘。”

　　“卑职明白！”中年男子呼吸微重。

　　老者转过身来，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中年男子，说道：“甘指挥，这次交派的廷卫遴选差事一定要办妥，不能有半点差池。”

　　中年男子将身子躬得更低，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这处隐于赌档之中的所在就是廷卫监在天都城内设立的一处秘地，中年男子叫做甘超，官至指挥，正是这处秘地的主官。

　　老者的嘴角挤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天下纷乱之时，正是廷卫监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凡是对大楚王朝不利，对陛下不利的人，不管他是谁，他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廷卫监这种监听朝野，查办谋逆大案的秘密机构，向来都被各阶官员和灵修者所厌恶和惧怕，太平时节大楚皇帝只是将这柄剑藏在袖笼之中，虽然让人恐惧，却是难以走到庙堂前台，但一旦天下纷乱，也就是这柄剑出世饮血之时。

　　老者的语气毫无起伏，但却自有一股无比血腥的意味散布开来，整幢建筑里如同浸入了血海，就连甘超都感觉到了心悸。

　　刹那间，老者手中玉制信札上的血色都骤然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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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潜鳞剑院里，杨不武端坐厢房窗前，手中也拿着两封泛着血色的玉制信札。

　　这是在祁山西麓为救他而殒命的魁梧男子的遗物，除了玉制信札外，还有一块血色玉牌。

　　按照风不羁事后的推测，那位魁梧男子应该是一位廷卫，除了那道威能惊人的鬼符之外，血色玉牌也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玉牌色泽如血，正面正中錾刻着“廷卫监”三字，下方是一个微凹进去的拇指印模，背面则錾刻着五朵连枝的红花。

　　廷卫监有监首、副监首、都统、指挥、佐领、参军、千户和探员八等之分，玉牌上的五朵红花证明魁梧男子在廷卫监中的官阶不低，已至指挥之位。

　　让世人谈虎色变的廷卫竟然二次相救杨不武，最终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就连风不羁猜测了半天，也是摇头难以理解，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背后一定有着难以言喻的隐情。

　　杨不武抬头思索着，目光透过窗户，望向上灵山，雨帘渐密，遮住了他的视线。

　　官居指挥的神秘廷卫乔装成长凉边民来到渔阳镇。

　　其后不久就发生了轩辕节惊变，木三叔、季先生、莫叔与九名廷卫相继殒命。

　　随着他的离开，这名神秘廷卫也离开了渔阳镇，尾随来到了祁州行省。

　　此后，这名神秘廷卫又两次在他危急之时出手相救，甚至不惜付出性命。

　　杨不武回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隐隐有着某些关联，但到底是什么关联，却百思不得其解，就好像一团凌乱纠结的线团，始终无法找出线头。

　　他收回望向上灵山的视线，目光再次落到手中的血色信札上。

　　信札由青玉所制，是一种征信灵器，在军队中十分常见，由西昆仑青玉和一种龙鲸油炼制而成，只需注入灵力，信函表面会发出一种独特的符文，通过这些符文就可以验证信函的真伪。

　　信札中透着五朵红花形状的血色符线，显示出了拥有者的身份，都是那位神秘廷卫的物品，一封信札空无一字，显然还没有使用过。

　　而另一封信札已刻了数十个红色蝇头小字，大致意思是举荐一位来自山阴行省的拥有不错灵修潜质的军士遗孤参加廷卫遴选。

　　也就是说这是一封荐信，举荐参加廷卫的荐信。

　　信札的最后一行写着“如意坊四条眉毛”几字。

　　难道是天都城里的如意坊？

　　这四条眉毛又是什么意思，是一个人的名字吗，找到他参加廷卫遴选？

　　杨不武沉思着，又看了一眼那封空白信札，眼睛不自觉地微微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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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杨不武来到天都城不久，继大楚王朝与元戎帝国爆发战争的消息之后，又一个令世人震惊的消息从天都城北郊的龙吟剑宗传出，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遍了世间。

　　无数不可置信的惊呼声在轩辕大陆各地响起，所有的宗门，所有的灵修者都在谈论着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龙吟剑宗即将开放轩辕墨轴残卷，下一届下院武会的前四名就将获得观看墨轴残卷的机会。

　　无数年前，自有灵修之道以来，轩辕墨轴残卷就被誉为灵修至宝，是灵修者眼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不少的仙阶功法就是从中领悟而出，甚至还有典籍认为灵修的源起就与其有着莫大的关联。

　　残卷有数幅，龙吟剑宗正是其中一幅的拥有者，一直以来只有宗主、长老，以及天赋秉义的剑宗弟子才有机会观卷参悟，历史上除了有数的几位皇帝之外，从来没有外人走近过这幅残卷。

　　龙吟剑宗竟然允许下院弟子观看墨轴残卷，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太让人震惊，而下一届下院武会就将在金秋十月举行，谁将最终有幸走近那幅残卷，这是所有灵修者都关注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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