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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阴差阳错

搜神记 | 作者:树下野狐 | 更新时间:2015-12-24 15:5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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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纱窗映绿烛影摇红。焚香搦搦暖炉熊熊。

  屋外冰雹已止但飓风益猛暴雪狂肆水晶窗外凝结了一层厚冰内侧水雾迷蒙。拓拔野躺卧在柔软的犁牛毯上微笑着与侧坐床沿的雨师妾四目交会心中悲喜交织宛如隔世。明珠灯下她的眼波如此温柔动人仿佛星夜海浪明月春江。

  这三个时辰里众人络绎不绝地前来探望拓拔野送来灵丹妙药助其疗伤直到此刻方才一一散尽。双头老祖接连重伤之后威力大减所攻的五掌虽极是凌烈对拓拔野却无致命之虞。经过灵山十巫的妙手解救拓拔野震断的经脉、肋骨已经一一续上淤血也都尽数化去。连服诸族各种仙丹之后其元神真气业已大大恢复若能过得明日一劫只需精心调养数日便可完全好转。

  为了不打扰拓拔野休养尽快为明日恶战做好准备白帝特精选了三百卫士守护在拓拔野下榻的石屋之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森严。除了灵山十巫寥寥数人之外非经白帝允许任何人不得擅入方圆五百丈内。

  此时此刻方圆五百丈内只剩下拓拔野与雨师妾两人。

  炉火“劈啪”作响火星跳跃;烛光摇曳长长短短将二人的影子拉远又拉近。两人心潮汹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起。半晌拓拔野方才哑声道:“好姐姐他们早都走了你将面罩摘下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雨师妾微微一颤美眸闪过苦痛凄楚的神色摇头黯然道:“你已经瞧过啦!不看也罢!”

  拓拔野心下难过忖道:“她容貌伤毁已成心魔我若不能对此处之泰然她必定更加自卑伤心。”当下扬眉笑道:“大胆妖女!我现下已是你夫君夫君之命也敢违抗?”

  雨师妾“噗哧”一笑红着脸啐道:“你未尝打败那老妖谁是你娘子呢!”想到他今日在天下群雄面前公然认她为妻双颊滚烫悲喜羞涩不由低下头去。

  拓拔野心中一荡笑道:“只要你答应做我娘子打败那老妖又有何难?”蓦地跳起身来探手朝她面具抓去。雨师妾早料他必定偷袭翩然绕开脚镣叮当格格笑道:“滑头你想干嘛?”

  “砰!”拓拔野经脉未愈行动不便手肘登时撞到床沿疼得倒抽凉气。雨师妾失声道:“你没事吧?”又惊又悔急忙将他扶住。

  拓拔野忍住疼痛蓦地搂住她的腰肢笑道:“这回跑不了啦!”

  雨师妾惊叫一声全身酥麻绵软再也动弹不得。

  兰馨扑鼻软玉在怀。拓拔野心弛神荡低头轻吻那雪白秀颈。雨师妾低吟一声肩头微颤乳丘剧烈起伏欲拒还迎。那甜蜜诱人的芬芳缭绕鼻息更引得拓拔野情火轰然窜烧。心中怦怦乱跳顺着脖颈朝上缓缓舔噬倏地含住她冰冷的耳垂哑声道:“好姐姐这些日子我想死你啦!”

  雨师妾如遭电击簌簌颤抖泪水倏然流下数月来的屈辱痛苦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回报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苦紧紧地抱住拓拔野颤声道:“傻瓜……”

  两人紧紧依偎相拥再也不能分开。拓拔野道:“当日我在破庙里足足等了三天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是被烛老妖绊住了吗?”

  雨师妾轻螓眼圈一红低声道:“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你了。但是……但是真见着你我的心里却又不出的担心害伯……”突然“啊”地一声面具已被拓拔野掀开惊惶失措想要起身跳开却又怕伤了拓拔野仓促之下急忙别过头去。

  瞪光摇曳她的脸靥浮凸不平刺字鲜红加血泪痕闪着淡淡的光泽。拓拔野心中又是疼痛又是怜惜右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沈声道:“你害怕什么?怕我见了你的脸容再不要你吗?”

  雨师妾身子一颤闭起双眼凄然笑道:“傻瓜对你我还不了解吗?你心地这般善良见我沦落至此又怎会不要我?我只害怕你终日面对着我这丑怪女婢原先的喜欢会一一地消磨殆尽。倘若那样……我情愿永远不要见着你即便是悄无声息地死了也好让你一直记得我从前的模样……”

  拓拔野心中大痛热泪盈眶将她扳过身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肩膀一字字地道:“我要你永远记住一件事:拓拔野娶你为妻绝不是可怜你更不是因为感激而是铭心刻骨的喜欢。我喜欢你从前的容貌也喜欢你现在的疤痕。我喜欢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这种感情不会变淡只会像陈酿老酒一日比一日更加醇厚强烈。你若是不信可以剜出我的心来它不会骗你。”他这番话得痛切而真挚到最后一句时心中抽搐地疼痛。

  雨师妾怔怔地望着他两道清泪倏然淌下嘴角漾开一丝温柔的笑意又是欢喜又是悲戚摇头柔声道:“不必了傻蛋我已经听到它的声音啦!”玉臂软绵绵地搂住拓拔野的脖颈将头斜枕在他的肩头泪水簌簌掉落。

  拓拔野心中一宽亦忍不住流下泪来紧紧地抱着她悲喜浮沉百感交杂。暗香弥绕烛光跳跃炉火熊熊闪耀屋内安宁平静温暖如春。屋外那狂肆的风雪从缝隙问传来尖锐的呼号悠远得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平和、温柔、甜蜜而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雨师妾梦呓似的叹了一口气如轻烟薄雾般虚弱飘渺微笑道:“这些年来我虽然风光无限却常常觉得自己命苦福薄心底里丝毫也不快活;被老妖毁容之后更觉得上天对我好生不公。但直到现在才觉原来上苍竟是如此恩眷于我……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拓拔野心下感动轻轻的吸吮她的耳垂吹气道:“得妻如此神仙也不做。”耳垂乃是雨师妾的敏感带被他这般撩拨麻痒难当格格一笑将他轻轻推开;双颊火红竟突然有些害羞。拓拔野心旌摇荡捉狭心起正容道:“是了被你这般插科打诨夫君险些忘了正事。”

  雨师妾见他得严肃略为一怔微笑道:“什么?”拓拔野左右他顾蓦地闪电似的翻身将她压倒笑道:“**良辰夫君竟忘了和娘子圆房这不是天大正事吗?”雨师妾娇躯绵软在他身下无力地挣扎红着脸笑道:“好不要脸还没拜过天地就想玷人清白。”

  拓拔野笑道:“此心天地可鉴何必拘泥俗礼?此处洞房花烛你的盖头我也揭开了接下来自当是圆房了。”探手迳解她衣襟朝那雪丘幽谷摸索而去。雨师妾“嘤咛”一声酥颤入骨几欲晕厌许久未曾与他亲热这些日子相思益苦此时久旱逢甘露被他这般胡乱摸探恣意轻薄登时瘫软无力情迷意乱地任他摆布幽香扑鼻娇喘吟吟。那滑腻柔软的肉丘滚烫如火烧得拓拔野情火如沸顷刻燎原。正欲分花拂柳长驱直人却听石门突然传来“砰砰”轻响似有人在迭声叩门。

  雨师妾一颤蓦地清醒低声道:“有人来啦!”

  拓拔野吮舔她的肩头含糊不清道:“多半又是前来采病的不必管他。天大地大没有圆房事大……”

  雨师妾吃吃而笑被他亲吻到敏感之处不由酸软情动但听那敲门声越来越响心绪忐忑下宁。

  当下趁着拓拔野松手勾她腰臀之际缩身一滚翻了开去。掩住衣襟笑道:“你去开门吧!不定是那两个指美人。若是她们知道你不顾伤势和我做此天大正事只怕一怒之下往你的药里加上几棵断肠草呢!”

  拓拔野又是气恼又是好笑知她的是巫姑、巫真适才她们为他疗伤时听他娶龙女为妻娇嗔大醋意冲天痴情之状令他颇为消受不起。雨师妾带上面具笑道:“再不开门她们便要从门缝里钻进来了。”翩然朝石门而去。

  “轰!”石门方开一阵狂风怒卷而入石桌、香炉登时“乒呤乓啷”四下乱撞。雨师妾呼吸一窒突觉两道人影电也似的朝拓拔野扑去失声叫道:“心!”想要追阻却被一道强猛无已的气浪震得跟舱后退心下大寒不知来者究竟是谁?

  “砰!”石门紧闭大风顿止石床上赫然已经多了两人;左边那男子蓬头垢面乱须如车乌衣长裳褴褛邋遢满脸玩世不恭的笑容;右面坐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秃头老者长须飘飘腆着大肚腰间挂了一支污迹斑斑的大弯角旁边悬了一个巨大的酒葫芦正笑嘻嘻地打量着拓拔野二人。

  ※※※

  雨师妾正自惊疑却见拓拔野“啊”地一声极是欢喜朝那乌衣男子行礼笑道:“赤前辈别来无恙?拓拔有伤在身不能相迎还请勿怪。”

  她心中一凛蓦地想道:“难道这邋遢汉子竟然就是两百年前的大荒雨师赤松子?”

  乌衣男子倏地拙住他脉门探察经络真气耸然动容起身哈哈笑道:“拓拔子你倒真是海鳖命早知双头老怪接连五掌也打你不死我们也不必大张旗鼓掀起这场冰风暴了。”

  拓拔野一愣又惊又喜笑道:“原来这场风暴竟是前辈为我张罗的挡箭牌吗?”急忙大礼谢过。

  乌衣男子手掌一翻气浪鼓舞将他稳稳托起扬眉笑道:“子当日你救我一命我不过拍拍屁股扬长而去今日你又何必与我客气?”顿了顿斜眼瞥望那矮胖老头嘿然道:“何况今日若没有这老疯子相助我又哪能招来这么大的狂风?”

  拓拔野心中一动失声道:“难道这位前辈竟是土族风伯?”他曾听蚩尤述及与风伯激斗之事适才初见这矮胖老者便隐隐觉得似曾相识经赤松子这般一登时恍然。下午这场冰风暴突如其来凶狂恣肆为大荒数百年来所罕见众人心中都有些惊骇只道是五族有甚言行惹怒苍天召来如此恶兆不想竟是两百年前的大荒雨师与当世风神的联手杰作。

  风伯见他们神色惊愕不由大为得意摇头晃脑哈哈笑道:“稀泥***当今之世除了风爷爷我谁还有如此能耐?”声如破锣刺耳嘹亮。

  拓拔野莞尔道:“子有眼不识泰山风神恕罪。”心下暗自诧异自己与他浑无关系当日蚩尤一行还险些被他的飓风刮得一命呜呼何以今日他竟会出手相助?

  赤松子似是瞧出他心中疑惑嘿然道:“拓拔子我和这老疯子是一百多年的老朋友了就如同你和那愣子蚩尤一样。”

  风伯眼中一亮咧嘴叫道:“是了那蚩尤子呢?怎地没跟你在一起?那混子有意思现在敢和风爷爷我这般死缠烂打斗气的可没几个啦!稀泥***快快叫他出来与我再斗上几合……”

  他得高兴口沬横飞却没瞧见拓拔野黯然的神色。雨师妾生怕拓拔野担心蚩尤影响伤势恢复微笑道:“原来风神上昆仑山是为了找人打架吗?”

  风伯瞪眼道:“那是自然白老头开蟠桃会昆仑山上到处是自大狂妄的欠揍子正是找人打架的绝妙场所。打完架还有关酒可以偷喝房子可以乱拆稀里哗啦一场糊涂真他***妙不可言。”哈哈狂笑。

  拓拔野早闻这疯疯癫癫的老儿生平有三好:打架、喝酒、破坏。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心想蚩尤对打架与喝酒亦兴味颇浓又是桀骛倔强的恶脾气难怪这老疯子与他不打不相识视若忘年知己。

  雨师妾心中一动笑道:“风神若想在今年的蟠桃会上鼓着腮帮玩个痛快有一个人必须早早收拾了否则只怕你连一丝微风也吹不起来呢!”

  风伯急忙问道:“谁?白老头?白丫头?石呆子……”

  他一连念了一长串名字雨师妾只是摇头见他挠头抓耳心痒难搔方才指着拓拔野微笑道:“就是他。”

  拓拔野一愣不明所以。风伯瞪着眼睛看看二人奇道:“丫头这子不是你男人吗?难道你要风爷爷帮你谋杀亲夫?”

  雨师妾双颊滚烫笑啐道:“你胡什么?我只是让你将他赶得越远越好。你不知道他有个定海神珠吗?他和白老头是亲家若见你在此捣乱岂能袖手旁观?趁着他现下伤势未愈赶紧将他一口气吹回东海。没了他妨碍今年的蟠桃会就由得你胡闹了。”

  风伯吃了一惊眼睛滴溜溜的望着拓拔野咧嘴笑道:“定海珠?稀泥***瞧不出你子竟有这等稀罕宝贝。丫头提醒得不错风爷爷我……”

  赤松子嘿然打断道:“老疯子你倒真是四音古琴缺筋少弦这丫头是生怕拓拔子明日死在双头老怪的手上所以才想借你之手正大光明地送他逃之夭夭哩!嘿嘿明日众人不见了这子听是老疯子一气吹回东海要怨也只能怨你疯癫作又怎会怪拓拔子胆怕死?丫头我得不错吧?”

  雨师妾被他一语道破心机双颊微红无意隐瞒微笑道:“赤前辈果然明察秋毫。前辈既然想要救野索性好人做到底将他送回东海便是。”

  赤松子哈哈笑道:“丫头他若是回东海你岂不是要重新做回那老怪的女奴吗?若是如此他定当带着虾兵蟹将找我拚命嘿嘿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做也罢!”

  拓拔野微笑道:“前辈果然是我知己……”

  话音未落“噗噗”轻响赤松子忽然将他周身经脉尽数封住笑道:“丫头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夫君明日风风光光地胜出何必做这等临阵脱逃之事?”

  雨师妾大喜盈盈行礼颤声道:“那我就先谢过前辈了!雨师妾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前辈的恩德。”

  赤松子嘿然道:“那倒不必了。我帮这子除了当日欠他一条性命之外还有一半是因为你呢!”

  拓拔野二人心下大奇赤松子淡淡道:“当年若不是你曾祖父黑水雨师在侯山下救我一命我又岂能活到今日?若不是他倾囊相授我又怎会呼风唤雨的本事?恩同再造我欠你雨师国甚多这一辈子是还不清了。”

  雨师妾又惊又奇他曾祖父原是水族雨师位列昔年水族十仙后因祈天求雨失败被黑帝眨为庶民流浪天下不知所踪。不知何时何地救过赤松子?

  风伯听得不耐叫道:“稀泥***罗里罗嗦地干嘛?再不快些天就要亮了。”两人将拓拔野盘坐于石床之上使其双手交错抵于两脚脚心而后分别盘坐于他身前身后四掌齐按住他的前胸后心。

  “蓬蓬”闷响拓拔野周身一震只觉两股鼓然不同的气浪轰然鼓舞汹汹不绝地灌入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骨髓经脉剧痛如裂“啊”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登时晕厥。

  雨师妾大惊正欲抢身上前却听赤松子喝道:“丫头放心肯定不会让你夫君少一根头。只管好好看着莫让旁人打扰……”面色陡然变为赤紫一道红光从头轰然冲起映射在水晶明珠灯上登时将整间石屋照得姹紫嫣红。与此同时风伯怪叫一声一道黄光蓬然鼓舞与赤红气芒交相辉映化作橙黄淡绿诸多颜色。

  三人齐震气浪鼓舞雨师妾气息一窒身不由己地朝后飞退“砰”地撞在墙上经脉震痹双腿麻软一时竟站不起来。屋内“乒乓”连响石桌石椅四下乱撞珠灯摇曳烛火明灭一片混乱。

  赤松子与风伯汗水涔涔不住颤动双手死死地抵住拓拔野。昏暗中可以清楚地瞧见一对赤光黄芒宛如两条长蛇在拓拔野全身经脉急游走交错飞舞刺目闪烁眼花缭乱。拓拔野体内宛如透明彩光闪烁不定连内脏与骨骼的形状也瞧得一清二楚。那颗定海神珠在他丹田处缓缓旋转起来越来越快。

  雨师妾心中一跳蓦地明白他们竟是将自己真气毫无保留地输入拓拔野体内!又惊又喜泪水叉莫名地涌了上来。拓拔野只要能将这当世两大高手的真气在体内留住一日明日之决斗胜算便大大增加。纵不能击败老怪也不至于命丧当场。

  正自欢喜忽听“哧哧”轻响拓拔野的奇经八脉绚光闪耀幻彩流离。黄光赤芒与碧绿色的真气交相撞击登时如巨浪惊涛怒卷进爆灵山十巫续接好的经脉又接二连三地断裂开来。拓拔野闷哼一声簌簌颤抖彩光如万千箭矢从他体内破体冲出所经之处皮肤表面竟渗出颗颗鲜血情状诡异已极。

  赤松子与风伯鲜血齐喷脸色惨白尽是惊愕沮丧的神色但双手却依旧附着拓拔野胸背丝毫也不移开。

  雨师妾大惊突然明了:“是了他们的真气属性不同又都极为强霸;野大伤初愈这般强行输入岂能不震伤经脉?”一念及此芳心大寒急忙急掠上前错手想将三人分开岂料手掌方甫触及拓拔野身体便觉一股强大的涡旋引力骤然吸来。她惊呼一声双手如磁石附铁紧紧地压在拓拔野的肩头再也无法收回。

  “嗖!”她的手少阴心经、太阴肺经门户大开真气如潮源源不绝地抽离体外被那股强烈已极的涡旋引力急吸往拓拔野体内。雨师妾大骇想要凝神敛气却觉心慌神躁身不由己真气如落花流水春去也丹田登时大空。

  真气滔滔流逝经脉痹痛雨师妾只觉自己宛如被掏空的竹子在狂风中簌簌颤动。神智渐转混沌眼角余光依稀瞧见拓拔野的脸容在变幻莫定的流离彩光里闪耀着温润的光泽体内的经络闪闪光不断迸破却又不断地自动续合古怪已极。

  突然之间她恍惚地闪过一个念头:“若能将真气尽数送给拓拔野助他打败老怪自己纵使变作废人又有何妨?”想到此处那恐惧、慌乱之情登时烟消云散心底里反倒涌起不出的欢喜与快慰。

  当是时忽听“咄咄”连响石门又响起款叩之声。雨师妾、赤松子、风伯三人周身震痹无力紧紧地吸贴在拓拔野身上混沌恍惚动弹不得。虽然听见那敲门声越来越急却偏偏连一句话的气力也没有。

  “砰”石门撞开大风呼啸烛火陡然黯灭。四人剧颤碧翠、橙黄、赤红、淡黑光芒交织绕舞将黑暗的石屋照耀得光怪6离。

  门口那人惊咦一声沈声道:“拓拔太子你没事吧?”蓦地关上石门白影一闪急电似的冲至石床。霓光之中那人脸容清晰分明竟是金族白帝。

  雨师妾大喜松了一口气:“白帝既到野得救了。”此念未已一道气浪鼓舞飞卷蓬然分扯登时将自己四人生生拉散。赤松子三人方自欢喜却听白帝骇然低吟一声那气浪陡然消逝无形。

  “砰”地一声轻响白帝身不由己地闪电飞起双手牢牢吸附在拓拔野的腰肋白光进爆滚滚真气倏然涌入其阴骄、阳维两脉。“哧哧”声中五色霓光爆涨逆旋拓拔野体内那股螺旋引力骤然变大如同巨大漩涡将四人紧紧吸到一处。彼此真气都如长河汇集滔滔卷溺轰然冲入拓拔野经络、丹田。

  “轰!”五人齐震拓拔野突然慢慢地旋转起来雨师妾四人手掌吸附其身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一齐绕转移动真气滚滚外泄。

  白帝大汗淋漓皱眉凝望赤松子等人想要什么却不出声、当世几大一流高手就这般绞麻花似的纠缠凝固动弹不得随着业已昏厥的拓拔野的节奏当空悠悠旋转惊愕、惶恐、迷惑……面面相观。

  雨师妾突然觉得不出的滑稽忍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但是蓦地又是一阵害怕:倘若连白帝也不能将他们分开天下又有谁能做到?这般持续下去究竟后果如何?拓拔野会不会经脉尽碎而死?

  ※※※

  暖炉“劈啪”脆响火光渐渐地黯淡了。幻光流彩霓虹闪耀五人在半空中无声地旋转着度越来越快五道真气汹汹冲涌在拓拔野的经络中绞扭激撞仿佛从不同雪山冲卷下的冰川融水在同一个河道里撞击回旋。每一次碰撞都要带来惊涛骇浪形成更大的涡旋。拓拔野的经脉不断地迸裂又在各种真气的挤压下不断地自动续接。但是随着那股螺旋巨力越来越猛烈外涌而人的四属真气越来越强大经络迸断度逐渐快过了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炉火完全熄灭了冰寒的狂风咆哮着从门缝钻入呼号窜舞众人透骨森寒就连心似乎也在冷飕飕地颤抖。白帝四人团团飞转周身真气似乎都已经被吸尽了但双手却依旧生了根似的贴在拓拔野的身上。

  “仆仆”闷响拓拔野的肌肤突然开始鼓动起来此起彼伏宛如海浪;体内彩光变幻透明如灯笼无数绚芒真气乱窜飞舞直欲迸爆冲出。毛孔进裂丝丝气芒婶溺散出在黑暗中宛如万道青烟彩雾缭绕飞舞。

  雨师妾芳心乱跳酸软无力眼睁睁地看着拓拔野体内真气汹汹爆舞绿光波碎鲜血如汗一颗颗地渗出皮肤心里焦急、慌乱、害怕、迷惘……忖道:“难道他当真要死了吗?”想到此处登时锥心恐惧呼吸不得。

  当是时屋外狂风态肆大雪飞扬远远地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喊。四人彻耳倾听却又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屋内黑暗寒冷死一般的沉寂。拓拔野体内的绚光忽明忽灭照得四人的面色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屋外突然响起一片喧哗之声脚步“沙沙”如潮涌近隐隐听见槐鬼、离仑等人叫道:“北海神上留步白帝有命明日清晨以前不许任何人打扰龙神太子……”

  只听一人阴沉沉地厉声喝道:“既是生死决斗自然到死方休你们金族仗着是东道主就想要袒护那子吗?拓拔子快滚出来!他***想当乌龟缩着脑袋装死吗?”竟是禺京!真气充沛雄浑震得屋内回音搦搦。

  白帝等人一凛齐齐闪过一个念头:“这厮恢复得好快!”

  “乒乓”之声大作惨呼下断禺强狞笑道:“老子原本只想要那贼的彻命你们既要找死那便怨不得我了!胆敢挡我者格杀勿论!”

  惊呼怒喝不绝于耳双头老祖的呼暍声越来越近直往石屋大门逼迫而来。

  雨师妾心中大骇此刻拓拔野经脉伤毁昏迷不醒;白帝、赤松子等人又精疲气竭动弹不得倘若被这老怪冲入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又是一阵闷响惊叫似是众金族卫兵纷纷抛飞跌落禺京冷森森地叫道:“再不出来老子就拆了你的乌龟壳!”声如惊雷竟已在石门之外。

  “轰!”石门迸裂炸舞狂风呼卷着漫漫雪花潮水似的冲入。

  隆叫迭起四个金族卫兵一齐破撞飞入“砰乓”连响鲜血进射转眼变作四具尸体软绵绵地从石墙上缓缓滑落。

  双头老祖齐声桀桀怒笑道:“臭子纳命来!”大风鼓舞气浪爆炸黑光如电飞舞刹那穿空冲到。

  “呼隆!”老怪身在半空左臂猛然进涨八道炽烈乌光从奇经八脉汹汹激射而出宛如黑龙呼啸绕臂飞舞蓦地在拳头处绞缠为一条巨龙咆哮奔腾雷霆万钧地飞撞在拓拔野的咽喉!

  “轰隆隆!”惊天震响绚光炸射。

  雨师妾刺眼难当双耳欲聋喉中一甜只觉一股难以想像的巨力当胸猛撞而来双手剧痛两股真气汹涌澎湃地从掌心倒灌而入。

  “砰!”白帝、赤松子、风伯、雨师妾登时脱离飞散身不由己地冲天飞起撞向屋。

  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屋内万千道霓光眩目闪耀菊花似的丝瓣飞扬层层翻涌。巨震轰天气浪蓬鼓整个石屋蓦地迸爆炸射!

  “喀啦啦”脆响叠爆双头老祖出一声惊骇凄厉的惨叫笔直地从雨师妾眼前飞过半空划过一个圆弧当头插入雪地之中。

  狂风呼啸大雪纷扬片片雪花合着冰层悠扬地卷舞着无声地飘落在茫茫雪地上。白帝四人匍匐在地拓拔野低垂胃盘坐于石床上似乎犹在沉睡之中周身闪耀着淡淡的碧光。

  数十丈外双头老祖枯木似的倒插于冰雪之中双腿僵直开叉动也不动。一只雪鸦“哑哑”叫着悠悠地落在他的脚心上昂睥睨扑扇翅膀。

  数百名金族卫士瞠目结舌地伫立于风雪之中半晌方才反应过来急忙纷纷呼喝着上前扶起白帝四人见他们虽然气息微弱心跳犹在方才舒了一口气。围在拓拔野身边的几个卫士突然惊叫后退张惶望着拓拔野七窍缓缓溢出的鲜血失声叫道:“龙神太子……龙神太子死了!”

  雨师妾恍惚中听见宛如焦雷轰登时清醒。“啊”地一声奋起全力挣扎着爬了起来。天旋地转四周白茫茫一片依稀看见一群人围着拓拔野惊呼惋叹。

  她的心突然剧痛如绞热泪汹涌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推开身旁卫士踉踉跄跄地奔了过去。

  众卫士见她奔来纷纷让开。她抚摸着拓拔野冰冷的脸庞颤声叫道:“野!”拓拔野僵直而坐心跳顿止气息全无。体内的绿光渐浙地暗淡了七窍流出的鲜血淌过脸上的冰雪沿着她的指缝划过玲珑素手滚烫地烧灼着她的肌肤。

  雨师妾呼吸不得喃喃道:“野别吓姐姐啦!”泪水不断地滚落在脸颊上凝成冰晶。大风吹来她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寒冷紧紧地抱着拓拔野簌簌颤栗着在这苍茫雪地的暗夜茫然、恐惧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心下恻然:心道:“想不到人言水性杨花的龙女竟是如此痴情。”

  雪落无声万籁俱寂。

  只有那只雪鸦在老怪的脚掌上蹦蹦跳跳欢鸣迭声时而低下头来咄咄啄击着老怪的脚心。老怪的脚丫蓦地颤动了一下雪鸦怪叫惊飞盘空旋转了片刻又落到另一个脚掌上歪着脑袋怯生生地啄击。

  老怪突然出一声怪吼“砰”地冰块炸射雪鸦惊逃他从雪地中轰然冲起两头一齐怒吼道:“拓拔野我要杀了你!”

  “呼隆!”黑光怒放身形暴涨双臂爆射出万千道玄芒倏地化为无数黑翎继而双腿波光晃动化为巨大粗壮的鸟爪……转眼之间竟变做一个身高三丈的双头北海巨枭。

  两个鸟形人头凶睛寒芒怒射蓦地出一声凄厉狞恶的咆哮黑影电掠瞬间从众卫上面前穿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牵起十余丈长的猛烈黑芒气浪重重撞在拓拔野后背上!

  轰隆巨响气浪冲涌雨师妾眼前一黑双臂登松抛飞摔落。

  青裳裂舞七道乌血从拓拔野的七窍怒射喷涌体内彩光大作周身经脉闪闪亮赤红、碧绿、橙黄、玄黑、银白五道光线齐头并进汹汹游舞突然揉合交融闪耀起刺目无匹的碧翠眩光。

  “砰!”一道碧光从拓拔野后心冲出巨浪似的倒撞在双头巨枭身上。

  老怪正自哈哈狂笑突然“咦”地一声两个鸟形怪头凶睛凸出闪过惊骇恐惧的神色狂笑蓦地化为凄厉的惨呼。

  黑光绿芒缤纷炸射老怪的两个怪头一齐喷出冲天血雨乌翎碎裂进飞巨躯轰然曝裂肠子连带着鲜血、幽绿的体液飞扬渐射“劈里啪啦”地摔打在雪地上。

  雪沬纷扬拓拔野周身一震冻得铁青的脸倏地还原血色睁开双眼哈哈笑道:“痛快!痛快!这一下撞得我好生痛快!”

  老怪四眼凸出惊怖地瞪着拓拔野巨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塌倒再也不能动弹。嫣红的鲜血在雪地上急洇散开来一缕黑光悠匆飘渺朝着漫天彤云倏然飞去。

  众人惊愕骇然怔怔不语。四周贵宾馆中的番国贵侯听见声响早已隔着水晶窗朝外观望见到这般情形均张大了嘴目瞪口呆。

  大荒十神之一的双头老祖竟被拓拔野护体真气反震而死!

  雨师妾又惊又喜恍然若梦颤声道:“野!”想要爬起身来却酥麻无力。

  拓拔野飞掠到她身边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笑道:“好姐姐我还以为再也不能抱你了。”激动欢悦热泪掺着污血滴落在她的面罩上。

  雨师妾喃喃道:“你……你没有死!”反反覆覆地念叨着手掌颤栗地抚摩拓拔野温暖的脸颊悲喜难抑抱着他的脖子失声痛哭。突然气血翻涌眼前一黑就此昏迷。她早已精疲力竭只因牵挂拓拔野生死方才强撑到此刻眼见爱郎无恙心中一宽再也支撑不住。

  狂风转大雪悠扬卷舞夜色正深天地苍茫。

  众人怔怔呆立依旧云里雾中不知这一夜究竟生了何事。但有一件事却是一清二楚、历历分明:拓拔野明日不必再与双头老祖生死对决了。

  三日之内北海老怪偷袭龙神太子却反被震死的消息将会传遍整个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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