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沉重的往事

　　大概是察觉到艾伦充满疑问的眼神吧，亚里莎神色阴郁。不知道是不是看惯了她平时的阳光笑容，艾伦觉得这种苦闷表情一点也不适合她，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仿佛戴错了面具一般的别扭感。

　　看得出来她不想讲，但也不能不讲。要是在这里中断这个话题，就算被直接赶出去也不奇怪。

　　可能是担心这种问题吧，亚里莎终于沉重地开口了。

　　“因为讲出来会让家丑外扬，所以我一直说不出口，但事已至此，我就告诉你吧……实际上，我们精灵族正遭受着龙族的蹂躏，为了逃难，我自己跑了出来。”

　　听到龙族这个字眼，艾伦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龙族？是霜龙吗？”

　　亚里莎摇摇头。

　　“不，不是霜龙，我的家园在更遥远的南方。那是一头黑龙，它凭借着压倒性的力量占领并毁灭了我们的王都。说来惭愧，为了避免其他都市也遭到毁灭，我们的王族没有像你们人类一样选择抗争，而是选择了臣服。但这种臣服是有代价的，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必须要献出宝物来取悦黑龙。然而龙族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每次都会索取大量财宝，我们宝物库很快就被掏空了，无奈之下王族只能开始从平民中征收有价值的物品。”

　　“说是逃难，其实这才是你出来赚钱的理由吧？”

　　“嗯……”

　　亚里莎沉重地点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布囊。艾伦不禁稍稍挑眉，他认出那正是上次亚里莎不小心遗失的布囊，最后还是黛丝帮忙捡到的。

　　亚里莎解开布囊，里面的物品反射着光，发出无数璀璨耀眼的光芒。

　　那是黄金、白银与各色宝石等散发无数光泽的各式饰品，虽然在打开前就预料到了，但艾伦看到这副光景，仍然忍不住露出满面惊愕。

　　“你借钱，就是为了买这个？”

　　见亚里莎点了个头，艾伦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他终于明白亚里莎矛盾性格的来源了。她并非是个鱼和熊掌都想兼得的理想家，只不过是被迫向严酷的现实妥协罢了。

　　“我了解了……那么这个问题就先这样吧，你们精灵的事我插不上手，交给你自行解决……回到你欠的这笔钱的问题上吧。”

　　艾伦讲到这里，冷眼看了一眼下亚里莎。

　　“不过在那之前，亚里莎，抱歉我得先声明，因为你的关系，我的店惹上了麻烦。”

　　“不用道歉，这本来就是我带给你的麻烦，这我懂。老实说，你没有当场解雇我赶我走就很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愿意在这里帮忙，是我走运。”

　　这不是客套话，是事实。

　　她在店里工作的这段期间，店里的营业额明显提升了一大截，夜里不知道让艾伦笑醒过几次。

　　而且，艾莉很喜欢她，总喜欢粘着她，有她帮忙照顾艾莉别提有多轻松了。

　　见着亚里莎仿佛愣住的样子，艾伦笑着跟她解释：

　　“老实讲，为了避免惹祸上身，我的确考虑过要不要解雇你，但我是一个商人，只会以利益得失来考虑事情。以现阶段来说，我觉得解雇你反而坏处比较大，所以目前来说我是不会赶走你的。当然了，若是哪一天我觉得留下你坏处比较大的时候，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打发走，所你最好别安心过头了。”

　　“本来我就只打算在你这里干十天活，留给你解雇我的时间可不多了，不抓紧点可不行哦。”

　　“哈哈哈，这倒也是。”

　　等气氛慢慢恢复融洽，艾伦轻轻咳嗽一声。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我是指欠钱的事。”

　　“我会想办法的。”

　　“是吗。”

　　艾伦没有追问是什么办法，因为他觉得亚里莎并不是那种不作考虑随口敷衍的人。另外，还有一个没办法追问的理由，他听到艾莉从楼上下来了。

　　“艾伦，已经给凯露洗好澡了——咦，亚里莎姐姐，你来了。”

　　精灵拥有比人类更发达的听力，亚里莎比艾伦更早一步得知艾莉的下楼，所以她早早地就收起严肃表情，摆出和平时一样的阳光笑容。

　　“早上好，艾莉。哎呀，好漂亮的猫，艾莉，这是你的宠物吗？”

　　“嗯，她叫凯露，亚里莎姐姐，要摸摸看吗？”

　　“好呀。”

　　亚里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摸艾莉怀里的凯露。

　　看着这一幕，艾伦稍稍眯起眼睛，也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只是想确认某个让他有些在意的事情而已。然后他看见凯露坦然地接受了亚里莎的抚摸，没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图。

　　果然，只有自己是被针对的。

　　真是太可悲了。

　　“把凯露当做店里的吉祥物怎样？我想她一定会给大家招来好运的。”

　　听到亚里莎这样讲，艾伦忍不住问她：

　　“难道你不觉得黑猫会招来厄运吗？”

　　“招来厄运？艾伦你在讲什么？这只小猫这么可爱，怎么可能会招来厄运？抚摸着她，我仿佛能感受到夜间的微风，多么惬意。”

　　“不……会……吧……”

　　艾莉也一副赞同的态度连连点头，但艾伦实在无法理解亚里莎是怎么从猫联想到夜间的微风的，这未免也太抽象了吧。

　　阿诺从黑猫联想到啤酒，至少有猫是液体这种说法。这下倒好，到亚里莎嘴里直接成气体了。艾伦已经无力吐槽了。

　　不过……

　　如果只看亚里莎与艾莉谈笑风生的模样，完全无法想象她竟然背负着那样沉重的往事，仿佛刚才谈话的内容，全都是凭空杜撰出来的一般。

　　或许只能说，这个外观阳光的精灵少女，早就已经习惯于这种戴着面具的生活了。

　　艾伦突然感到有点心酸，但硬是将这股情绪压回心底。

　　对于亚里莎的事情，他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切照旧。只要能帮助亚里莎维持表面的生活，应该就是对她最大的支持了吧。

　　只要咬紧牙关努力努力，难关一定会过去的。

　　然而，艾伦的这种乐观心态，在第二天发现艾莉失踪了后，就一下子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