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争吵

　　阿卡尼斯回了家，向埃伦娜请求一同去雅各布的庄园，后者同意了。

　　在出发那日，埃伦娜心情变得紧张起来，在最初相遇的激情过后，现实的差距令她心愈来愈不安了起来。

　　她打开柜门，一件挂在衣架上正式的礼裙出现在她面前。埃伦娜第一次细细审视着它，衣角有些磨损，颜色早已无当年的鲜艳。

　　埃伦娜只在正式场合穿它，它是她唯一的正式服装，她越看越不顺眼，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衣料粗糙，款式落后，越看越廉价，他不是瞎子，不可能不会注意到。

　　她把目光移到昨天才剪裁好的礼服，它新得出奇！真正的贵族克里斯一再强调，衣服要把上面的新气给穿没了，才能穿出去见人。

　　他家人会不会用一种看小丑的目光看着我？衣服鲜艳的颜色在埃伦娜棕色眼眸中，愈来愈刺眼。

　　我就为了这件小丑一样的衣服花了所有积蓄吗？

　　埃伦娜开始后悔，她本没多少钱，她赚的大部分钱都寄给了母亲。母亲除了她，还得养活四个小妹妹，她父亲早早去世，她的收入必须用来支付全家的开支——母亲的医疗费，孩子的衣服，当然还有房租。

　　而且今早她收到了一封信，自己的母亲急需一大笔钱。天呀，她原本以为今年一切都在好转。

　　埃伦娜无力地坐在床上，平生一次她觉得自己老了，虽然她才24岁，但是她妹妹们要许多年才能工作，她母亲的疾病又非常顽强地把根扎在母亲可怜的躯体中。

　　一直勤奋干活有什么用？帮助他人有什么用？去与贵族约会有什么用？一点用都没有。

　　埃伦娜烦恼地抓着头发，她应该一刻都不松懈，比如不该买一件无用的新衣，该把隔壁房间租出去，缓解一下巨大的财政压力。

　　此时，隔壁房间里的阿卡尼斯也颇为烦恼。

　　她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被人威胁往火坑里跳，书卷会除了口头上的“情报”支持以外，什么都没给她，一张地图都没给。就连到“庄园群”也要她自己想办法，理由是现在风头紧，书卷会不好直接帮助她。

　　帝国情报局。

　　虽然阿卡尼斯曾以一人之力将十二名训练有素的秃鹰杀死，但是想到帝国情报局五个字，她头皮就一阵发麻。自从柳真这恐怖骑士拜访了卡莫尔城之后，就连梅莉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不少隐藏在暗处的神信徒被揪出来，挂在绞刑架上。从在车间被雇佣朗诵报纸的人口中，阿卡尼斯知道这个数字是三百八十一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帝国秃鹰们的功劳。

　　就连阿卡尼斯眼中的“无比神秘、欠打”的组织——书卷会，也有三名成员被抓到，他们无一不是贵族。其中一位还是总督的儿子呢，据说帝国秃鹰们，还与他家族的护卫开了火。第二天审判，第三天上吊，总督本人当日宣布辞职。

　　窗边一只乌鸦飞过，拉下了一泡屎。

　　而她今天就得屁颠屁颠地潜入帝国情报局中，并且还要考虑不被同行好友发现。这就好比背个棺材去贵族家偷钱，天下哪有那么蠢的贼？

　　阿卡尼斯叹了口气，一把抓住欲逃梅莉的后腿，把它硬生生地拖回自己怀中，摸头。

　　绑满绷带的左手拂过它后背，梅莉的毛不舒服地立了起来。

　　“喵。”（疯婆，快放手。）

　　它挣扎了一下，可阿卡尼斯抱得更紧了。

　　“唉，别动呀梅莉。说不定明天就摸不了了。”

　　白发少女压根没注意到杂种猫的异样，她望着窗户，指不定她会成为第三百八十二名上绞刑架的。

　　“你可以用一银币买自杀无痛服务。”卡兹卡兹非常贴心地提醒。

　　阿卡尼斯已经攒了十来个金币，白发少女为自己攒钱速度而感到惊讶，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力量，自来到卡莫尔城来，没有变化多少。

　　“知识也是力量。”卡兹卡兹是这样解释的。

　　虽然“钱”第一次上了两位数，卡兹卡兹的力量也帮助她走过许多困境，但白发少女不甚乐观，毕竟这不是打不打得赢的关系，而是被不被发现的关系。要是她被发现，即使成功盗取情报，埃伦娜必然会因她而遭殃。

　　“喵！”

　　杂色猫实在受不了，猛地一咬阿卡尼斯的手，趁她吃痛时用力蹬出怀抱。

　　“嗨！梅莉回来。”

　　阿卡尼斯叫着。

　　猫理都不理她，跳起来，试图打开门。

　　白发少女走向前想抱它，却被它狠狠抓了一爪。阿卡尼斯愣住了，她呆呆看着猫打开了门，蹿了出去，跑到埃伦娜房间。

　　自从梅莉来到埃伦娜的家后，它整天赖在她的怀抱里，仿佛她才是它的好朋友一样。而不是像以前，在冰冷的夜里，一人一猫蜷缩在冰冷的大地上，互相取暖。她心中有一种奇特的不安感。

　　“对了，应该出发了。”

　　阿卡尼斯注意到了时间，连忙换上了一件有些不合身的裙子，走到客厅，却发现埃伦娜坐在自己的床上，摸着怀中的猫，一点都没出发的意思。

　　“埃伦娜。”阿卡尼斯说，“该去约会了。”

　　“不去。”她语言骤然冰冷了起来。

　　“是来女亲戚了吗？”

　　“不是。”

　　“那为什么不去呢？”

　　“就是不想去。”

　　“第一次约会爽约不好。”

　　“我不想约会！”她似乎被弄烦了，语调高了几分，“你想去自己去吧，好朋友。”

　　“发生什么事了？”

　　“别来烦我。”

　　“难道今天就一直坐在这摸一天的猫吗？”

　　埃伦娜忽然看向阿卡尼斯，眼中再无熟悉的友善，

　　“今天不是吃免费糕点的好日子。”

　　“喵呜。”

　　哈？我看上去就是稀罕那些糕点的人？阿卡尼斯抑制住心中的几点火苗，她的目光一下锁定住桌子上的一封信，她走到书桌前，看了几眼，怒火熄灭。

　　“你母亲正被病魔折磨？”

　　埃伦娜舒了口气，平复了心情，“我什么都做不了。”

　　“嗯…….或许我的一些积蓄能帮上忙。”

　　“你能帮上什么？你才工作几天？”埃伦娜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疲倦，“你有时间还是多考虑下未来吧。”

　　“我昨晚溜猫的时候，碰到了熟人。”阿卡尼斯说，“虽然我不认识她，但她一下认出了我来，原来她为我哥哥干过活，现在发迹了，可怜我给了我一袋金币。”

　　“亲爱的，你的借口真拙劣。”

　　阿卡尼斯直接走出房间，她不擅长于用语言来说服他人。

　　再次回来时，她手中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金币，那些都是不缺钱的人给她的赞助，嗯，她主动拿的赞助。

　　“这些应该能帮上一些忙。”

　　埃伦娜看到满满一袋的金币楞了楞，随后开玩笑地说，“A娜是不是有阔佬在追你？”

　　“阔佬？噢，我从小到大都没人追过我。”

　　“还是不用了。”她说，“我还能借些钱，咬咬牙能度过难关的。”

　　阿卡尼斯坐在她一旁，拿起了她的手，盯着她有些泛红的蓝眼睛。

　　“那恰好，我有一笔钱想借出去。”白发少女说着，把钱塞入她怀中，故意放在梅莉的背上，“我想体验下债主的滋味。”

　　“谢谢。”埃伦娜低声说了一句。梅莉抱怨着，从钱袋下爬出。“谢谢你。”

　　“别眼红，亲爱的埃伦娜。流了眼泪，女人就不好看了，待会还要约会呢。”

　　“唉。”她叹了口气，“我想还是算了，虽然雅各布是位不错的人，但是我们之间差距太大，在爱情的火焰燃尽我们之前，趁早分开对我们都好。”

　　“这可不行。”阿卡尼斯说，“你的债主想要吃免费的糕点呢。如果以后你成了贵族妇人，记得天天寄给我免费的糕点”

　　埃伦娜轻笑出声来，拍了下白发少女的肩膀。

　　门口的马车已经等候多时，被鼓励重拾信心的埃伦娜，与阿卡尼斯上了车。

　　今天是个罕见的阳光明媚的日子，调皮的梅莉在和埃伦娜玩耍（踩****游戏。），阿卡尼斯看向窗外晴空万里的天空，听着埃伦娜的笑声，原本烦恼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会好的不是吗？帝国秃鹰算个屁，老娘那么机智肯定能把他们耍死。

　　白发少女未曾发觉，在阳台上迎着阳光盛开的花儿，它们的影子稍微扭曲了下，随后，娇嫩的花纷纷落败，枯萎。

　　“你在哪儿？“

　　阿卡尼斯变得阴冷的房间中，一个低低的声音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