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殒灵少年

　　嗈嗈鸣雁，旭日始旦，阳光将雨凰小城唤醒。

　　雨凰城东，青训营。

　　十二三岁的少年们，陆陆续续地来到此处，等待着教头的到来。先到的几人，凑成一伙，谈笑风声。

　　“你们说，今天慕藜那家伙还会不会来？”

　　“来？他有何脸面来此。”

　　“那是，换作是我，早就离开雨凰城，躲入深山去了。”

　　“一个说书的捡回来的小子，终究是个废物。”

　　......

　　“慕藜！”突兀地一声惊呼，将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营门处。

　　一位少年昂首站立。

　　“你这废柴竟然还敢来此？真是可笑。”一声嘲讽响起，在突然的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慕藜循声望去，看着人群中一贵公子道：“王英，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痛，否则我不介意再次动手，替你父亲教训你一番。”言语淡然，却又是那般不屑。

　　王英却似被踩中尾巴的猫儿一般，暴跳而出，遥指慕藜，就要破口大骂。

　　却听营门外传来声音：“何人要替老夫教子？”话音落下，教头徐力与一华衣男子出现在营门口。

　　“爹！”王英大喜，虽不知父亲为何会与徐教头一同出现在此，但有父亲在此，自己何惧那慕藜。

　　慕藜向着徐教头躬身作揖，道了一句“教头晨安”，浑然不顾一侧的王英之父。

　　“慕小子，刚刚是你要替我教子？”王父不依不饶，再次问道。

　　慕藜转身，直视王父道：“王家主，营中无尊卑，可王英却再三嘲讽于我，已是缺乏教养。若是深究，怕是有忤逆焱帅之嫌。”

　　“你！”王父虽是怒火中烧，却又无从辩驳。

　　“谋略无长幼，营中无尊卑。”乃是英灵焱旭所言，意指：提出计谋没有长幼之分，达者为先，智者为上；军营之中只有军衔，同阶之中没有尊卑。

　　“哼！牙尖嘴利！”王父冷哼一声，转而对着徐力道：“徐教头，军营不养闲人，青训营也应如此。”抬手一指慕藜，“他，理应逐出青训营！”

　　“我并非闲人。”慕藜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他已想到王父之后要说何事。

　　“殒灵者如若不能称作闲人，怕是荒古再无闲人了吧？”王父讥讽道。

　　“殒灵者”，这三个字再次如同利刃一般刺入慕藜心中，勉强掩饰下的伤口再次被无情地撕开。

　　慕藜虽沉默不语，却双眸圆瞪，睚眦欲裂。

　　......

　　昨日，五月初二，人族醒灵！

　　在这一天，荒古中所有年满十三岁的少年，都将接受他们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仪式----醒灵。

　　荒古大陆，万物有灵，万族巅峰，皆可控灵。

　　人族，万物之灵长，自然拥有灵力。而醒灵，则是掌控灵力，踏足灵道的第一步。

　　十月怀胎，胎儿敛先天之精华于体内，孕先天之灵，十月成灵。

　　一朝分娩，为免先天之灵被红尘之气所污，隐于眉心，不引不出。

　　年满十三岁，已然能适应红尘之气，先天之灵可出，则以醒灵石为引，唤醒先天之灵，显现于石身之上。

　　先天之灵化分五道。

　　一曰金，形为破虚之剑，锋斩一切，坚不可摧。

　　二曰木，形为参天之树，孕生万物，生命本源。

　　三曰水，形为幽冥之海，静若无形，狂暴难止。

　　四曰火，形为浴火红莲，怒则火起，焚化虚无。

　　五曰土，形为巍峨雄山，紧系大地，悠远不息。

　　何种灵道，一眼可知。

　　而慕藜，在触摸醒灵石后却无丝毫反应。再三确认醒灵石毫无问题后，慕藜被确认为“殒灵者”。

　　所谓“殒灵者”，天生缺少先天之灵。先天之灵，乃是沟通人体与灵力的媒介，修行灵道之根本。殒灵者，灵道一途天生陨灭，终生无法踏足！

　　人族衍化至今，殒灵者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若要细算，恐怕已有千年未现。这本该被遗忘的称呼，竟然再次出现在这样一位十三岁的少年身上。

　　“殒灵者”，多么可笑的称呼。

　　......

　　“慕小子，怎么沉默了？莫要以为不说话就能蒙混过去。”王父满是欣喜，不过是个废柴，还敢这般挑衅，简直找死。

　　慕藜不语，极力平复下情绪，以平静的目光看向徐力。这里毕竟是军营，自己去留的决定权，还握在这位教头的手中。

　　王父也是立刻明白了慕藜的意思，迫不及待道：“徐教头，此子不除，军纪难正啊！”

　　徐教头看着慕藜，眼神中满是复杂。

　　慕藜是他接手青训营以来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不仅聪颖，付出的努力同样远超常人，否则也无法次次将从小有灵药炼身的王英打到在地。

　　按照他的打算，只要慕藜醒灵结果正常，哪怕略逊于常人，自己都将尽力引导，让慕藜成为自己的接班人，做下一任的教头。

　　可是，奈何天意......

　　“徐教头，莫非你想徇私不成？”王父见徐力并未立刻决定，顿时心中不喜。一方是我王家，一方不过是个毫无背景的废柴，这个选择，还需思索不成？

　　“慕藜，你走吧。”徐力还是做出了决定。

　　毕竟身处荒古，“殒灵者”注定一生苟活。而王家势大，王英更是在昨日的醒灵中，“三息唤灵，莲开六瓣”，作为雨凰城的“天才”被上报东煌院，相信不久就会被接去参与试炼，一旦通过，那就是东煌院的弟子！

　　那可是东煌院，人族七大学院之一！历经千年，无数英杰先辈从中走出，包括如今的两位人族“英灵”：“赫炎毕方”----焱旭、“雪饕啸天”----萧汶，年轻时也都曾在东煌院求学！

　　那是人族的圣地，是每位少年的梦想！

　　王英若能成功进入东煌院，那王家将独大于雨凰城。而他徐力，在王家眼中，将什么也不是。

　　听到徐力的决定，慕藜只是点了点头，再次向着徐教头躬身作揖，随后转身离去，不再留恋。

　　“姓慕的，你等等！”王英边跑边高呼，将慕藜喊住。

　　“什么事？”慕藜冷冷地看向王英。

　　见慕藜驻足，王英也不再追赶，立在原地，挺着肚子，讥笑道：“你这般回去，莫非跟着那慕老头学说书不成？”

　　“与你无关。”吐出四字后，慕藜再次迈步离去。

　　“不如跟我回去王府，做个端茶递水的小奴仆，也能温饱一世。”

　　慕藜的脚步停下，转而戏谑地盯着王英，道：“我当初将你打得泣不成声，跪地求饶，王少爷还能这般相助，倒真是菩萨心肠。”

　　王英再次被揭开伤疤，神色剧变，不复方才的怡然自傲，恨声道：“只要你拜倒在本少爷面前，高呼三声‘爷爷，我错了！’本少爷就放你一马，之前的承诺，依旧有效。”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慕藜一口应下，向着王英走去。

　　王英没有料到慕藜会答应地如此干脆，一时间错愕在原地。直到慕藜已至面前，才大笑道：“能屈能伸才是聪明人，慕藜，不枉徐教头总夸你聪慧。”

　　“是吗？”慕藜配合着笑着，嘴角却挂上了一丝凶狠。

　　王英只当慕藜已然臣服，犹自调笑，“那是。徐教头还说......”

　　言语未完，慕藜已然一拳轰在王英面门。

　　慕藜将昨日以来的苦恼以及对王家父子的愤怒，全部倾注于这一拳，砸在王英的脸上，直接打下王英的两颗门牙。

　　旋即不待任何人反应，慕藜又是一脚踹在王英小腹处，将他踹倒在地，接着上前再次补上一脚，踩在王英左肩。只听“咔嚓”一声，王英肩头已被踩碎。

　　一拳两脚，一气呵成，只是刹那间，王英已然痛苦地蜷缩在地，放声哀嚎。

　　“徐教头还说了什么？”慕藜残忍地笑着。对于敌人，何谈仁慈？

　　“畜生好胆！”王父一声爆喝，飞身上前，一掌拍在慕藜小腹处，将他击飞，随后从怀中取出一白玉小瓶，倒出其中唯一那颗褐色药丸，送入王英口中，助他服下。

　　王父毕竟已达“渡幻”境，即便是匆忙间的一掌，慕藜依旧被击飞好远，撞在军营围栏上才生生停下。

　　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胸膛。

　　即便如此，慕藜依旧竭力站起。哪怕以指甲扣入身后的木桩，也要立起身子，一声不吭。

　　王英在丹药的帮助下，也是停下了哀嚎，借着王父的扶持，倚在一棵树下，以不大的声音嘶嚎着：“给我杀了他，我要他的命！我要他的命！”

　　王父立刻应下，同时安抚着王英，让他稳下情绪，莫要加重伤势。然后一步步地走近慕藜，

　　慕藜只是静静地看着王父，不悲不怒，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

　　此刻的王父已是恨极了慕藜。王英此刻受伤，一臂被断，试炼恐怕有失，误了东煌院的资格！

　　一念及此，王父抬手又是一掌拍下，直取慕藜天灵！

　　慕藜即便想要躲避，但奈何有心无力，只有待亡......

　　“王家主，手下留情。”徐力静眼旁观良久，只道让王家父子出口气，便能了了此事，却不想事情愈演愈烈。最终还是在生死一瞬间，出手挡下了这一掌。

　　“徐教头这是想保这小畜生？”王父冷然地看着徐力，满是威胁之意。

　　“并非如此。”徐力急忙否认，“只是这里毕竟是青训营，不可见血。”

　　王父深深地看了徐力一眼，毕竟身处军营，自己也不能做得太过，只能点头道：“那好，等他就此离去后，我王家再与这小畜生清算！”

　　“王家主大量！”徐力立刻拍马，随后给慕藜打了个眼色，道了一句：“还不快走！”

　　慕藜已然无法言语，只是感激地看向徐教头，微微低头致谢。接着一咬牙，撑起身子，摇晃着向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