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慕老头

　　慕藜只记得自己并没有走出太远，就晕倒在一个土坡后。再次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那张属于他的木床上。

　　见屋内无人，慕藜尝试着喊了两声：“慕老头，慕老头。”

　　“来了来了，叫什么叫！”一白发老者迈入屋内，一身白袍，长胡及胸，手端一白瓷碗儿。

　　慕老头在慕藜床头一屁股坐下，一手将慕藜上身抬起，一手将白瓷碗儿递至慕藜口前，吩咐道：“把这喝了。”

　　慕藜不知自己究竟昏迷多久，只觉口中干渴难耐，顾不得看清碗中之物，勉力抬起一只胳膊，扶着碗边，张口灌下。

　　“噗！”

　　刚刚灌下两口，冲鼻的腥味让慕藜一口吐出，“咳咳咳......这是，咳，什么东西？咳咳。”慕藜不顾自己咳嗽不止，直接问道。

　　“哎呀，浪费啊，浪费啊！”慕老头一脸肉疼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啊！”

　　稍稍缓下剧烈的咳嗽，慕藜一瞪慕老头，道：“你该不会趁我伤重，又喂我喝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吧？”

　　莫要看这慕老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总做些不找边际的蠢事。而慕藜，则往往会成为他那些蠢事的牺牲品。

　　慕老头闻言立刻露出不悦的神情，同样一瞪慕藜，训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此药可非凡品，你当我舍得给你？”

　　“你舍不得？我还不稀罕呢。”慕藜一脸不屑，“你那点家底我还不清楚，贪酒还得去姚四娘那腆着老脸赊来。这药，怕是人家不要的药渣子，你拿来随意与我煎成的吧？”

　　慕老头被气得直瞪眼，最后将白瓷碗儿往慕藜怀中一推，赌气道：“你要不想当个一辈子躺在床上的废物，你就把这药给我喝完！”说完起身就走。

　　未走两步，却听身后传来慕藜的叹息声：“我一个殒灵者，注定是废物，喝不喝药又有何关系呢？”

　　慕老头步伐一滞，暗自喟叹一声，扭头在床头坐下，只当未听见慕藜的话语，犹自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莫要与人争斗，此番吃亏了吧？说说看，是否又是王家那小子？”

　　“王家？”慕藜低吟一声，面露醒悟之色，急迫道：“快走，慕老头我们快点离开！”

　　“怎么了？”慕老头满是不解。

　　慕藜又催促：“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挣扎着要起身，可刚一动弹，便是一股钻心疼痛将他击倒。

　　慕老头一手按住慕藜的肩膀，忽的正色道：“男人立于世，当山崩于前而面不改！急迫，只会降低你的才智，不仅于事无补，还将让你陷入更大的危险。”

　　“我将王英打成重伤，他父亲王戚一掌将我击飞后，又欲取我性命，幸得徐教头相救，我才逃得一命。可以王家父子本性，必然会上门寻仇，再不快些离开，待他们上门，我们就走不了了！”慕藜还是尽量简洁地说明了一切。

　　“难怪了。”慕老头自言自语一声。

　　“什么？”慕藜皱眉问道，“算了，无所谓了。慕老头，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说着又要起身。

　　慕老头看着他问道：“你可知道你昏迷了几天？”

　　“几天！”慕藜惊诧道，随即看了眼窗外的光景，怀疑地道：“至多也不会超过三个时辰吧？”

　　“今天已经是你昏迷的第三天了。”慕老头举着三根手指在慕藜眼前晃动，“他们若要寻仇，怕是早已杀上门来了。”

　　“什么！”慕藜难以置信地看着慕老头，他可不相信王家能忍下这般大仇。“这倒是奇了。”慕藜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不知道，王家此时正疯了一般寻求疗伤接骨的圣药，以求能在王英参加试炼之前痊愈伤势。一时间也就没有上门寻仇。毕竟疗伤事大，寻仇，随时都可以。在王家眼中，他们不过是两只蚂蚁，随时可以捏死。

　　慕老头略一思索，大手一挥，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他作甚！”

　　慕藜白了慕老头一眼，道：“你倒是想得开。”

　　慕老头哪能听不出慕藜话中的讽刺之意，却也早已习惯，只是辩解道：“我这是男儿应有的豪迈！”

　　换来的却是慕藜又一阵的白眼。

　　“看什么看，喝药！”慕老头一瞪眼，耍起了无赖。

　　慕藜摇了摇头，还是捏着鼻子灌下了那碗汤药，随手将空碗递给慕老头，“我再躺会儿，不用喊我吃饭了。”

　　“喝了这药你当然不用吃饭了。”慕老头接过空碗低声自言了一句，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开口道：“今天你好生歇着，明晚随我出门。”

　　慕藜不应，只当是慕老头的玩笑，自己如此伤重，明晚能否下床都还未知，如何能随他出门。

　　很快，慕藜进入了梦境，在梦中，他统领无数雄兵，攻破妖族圣地，斩杀无数大妖，成人族不朽英灵，扬名万世。

　　......

　　翌日午间，慕藜梦醒，“嗯~”伴随着一声呻吟，少年舒舒服服地伸过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顺手取过床边的衣物穿上，推门走出。

　　循着饭香味，慕藜见到了正将一碟烧肉端上饭桌的慕老头。

　　“起了啊？睡个懒觉舒坦不？”慕老头笑呵呵地问道。

　　慕藜点了点头，随口应了一声“那是”，转头看向饭桌，却是惊呼一声：“今天是什么日子，饭菜这般好！”

　　迫不及待地拿起桌上的一双竹筷，夹起一块块肉食塞入口中，还不忘嘀咕着：“酱牛肉，红烧肉，排骨汤，还有野鹿肉！慕老头你发财啦？”

　　“你重伤初愈，给你补补。”

　　“重伤初愈？”慕藜一愣神，对啊，自己昨日还那般伤重，今日怎么就能自己坐在这大吃大喝？

　　“慕老头，你昨日给我喝的究竟是什么？”慕藜疑惑道。如果自己能好起来都是昨日那碗汤药的功劳，那它简直就是疗伤圣药啊！

　　“药呗。”慕老头随口答道，在慕藜对面坐下后，举筷夹起一块鹿肉放到慕藜碗里，道：“这可是好东西，多吃点。”

　　相处多年，慕藜清楚，慕老头这是不想说明，那他也自然不会去追问，将碗中那块鹿肉塞进口中，咀嚼着说道：“味道不错，你做的？”

　　“那是，论厨艺，这雨凰城中，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慕老头立刻开始了自夸。

　　慕藜也懒得再去与他计较，只觉越吃腹中越是饥饿难当，举筷的速度不禁又快上了几分。

　　慕老头只是眯眼看了慕藜一会儿，随后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小壶酒，拔开封泥，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凑鼻上前，享受地闻了闻，慕老头立刻仰头灌下一大口，又夹起一块烧肉，扔进口中。

　　一老一少，举箸不停，很快就将一桌佳肴消灭一空。

　　“真舒服~”慕藜倚在木椅上，满足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嗝~”又打出一个响亮的饱嗝。

　　“臭小子，能不能注意点你的仪态。”慕老头训斥道。

　　“仪态？”慕藜不屑道，“我的仪态还不是跟你学的？”

　　“放屁！”慕老头立刻大骂，“老子我当年可是仪表堂堂，不知俘获了多少荒古佳人的芳心！”

　　“你若也算得上仪表堂堂，那我便是英姿勃发。”

　　“你这不知好歹的兔崽子！”

　　“你这恬不知耻的老不休！”

　　两人笑骂一阵，又各自躺在木椅上，闭目休息着，享受起饱餐后的安然。

　　......

　　“慕老头，我这辈子真的就只能这般了吗？”慕藜兀地黯然道。

　　“如果能安然一世，不也挺好吗？”

　　“可男儿本应志在四方，斩妖杀敌，建立不世功勋！”慕藜不甘心，“殒灵者难道真的就只能是无用废材吗？慕老头，你学识渊博，你告诉我，过去的殒灵者们，他们都是如何的？”

　　慕老头无法直视慕藜双眸，低头摇了摇头，还是回答道：“并不知道，古籍之上并无记载。”

　　“是啊。”慕藜自嘲地笑了笑，“古籍之上又怎么会记录一个无用之人呢？”

　　“不过在传闻中，曾有位殒灵者成功踏足灵道。”

　　“谁？怎么做到的？”慕藜从木椅上一跃而起，激动地问道。

　　慕老头却是摸了摸鼻子，尴尬地回答：“并不知晓他是谁，甚至于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也不确定。传说中他曾再次投身母胎，补足先天之灵，最后成功踏足灵道。”

　　“再次投身母胎？这怎么可能！”即便满心期待，慕藜也难以相信这世间，有人能再次投身母胎，重活一世。

　　如果有，或许只能是那传说中的“仙”！

　　“慕老头，不用再安慰我了。”慕藜只当这是慕老头为了安慰自己所编造的谎言而已。

　　慕老头无可奈何，只能摆手低声道：“出去吧，好好活动下身子，晚些我们还要外出。”

　　少年无言地点头，起身出了屋子，向外随意走去，漫无目标。

　　慕老头望着少年身影消失的方向，低声自语了一句“抱歉”。又在刹那间，消失在屋中，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