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灵种少年

小梅坳在渔阳镇赫赫有名，并不是因为遍开的小蝴蝶梅，而是因为这里有全镇唯一的一处灵田。

　　天下间只有灵脉之地才能开垦成为灵田，灵药、灵谷只有种植在灵田之中才能纳天地之灵气，结穗成实。

　　灵脉有仙天地人四阶，每阶又有上中下三品之分，灵田亦是如此，人阶灵田较为常见，地阶灵田十分难得，天阶灵田很是稀有，至于仙阶灵田则世间罕见。

　　小梅坳灵田是田员外的私田，面积不大，等阶也很一般，灵田以距涌灵潭远近而分为两等，靠近水潭的三亩是地阶下品，稍远处东山坡上的十五亩，还有西山坡上的半亩则都是人阶中品。

　　时值深秋，正是层林尽染之时，小梅坳里漫山红遍，就似覆着一件厚厚的红毯。和外间的稻田一样，这里的灵田也到了收获的季节，十几位灵种师就正齐聚在西山坡上，端详着即将熟透的半亩清肠稻。

　　足有一人多高的清肠稻被独颗而硕大的谷穗压弯了腰，绵长的谷香随风荡漾，百丈之外都能闻到。

　　一位清瘦少年站在老气横秋的灵种师当中，格外地显眼，他身材不高，廋脸蛋，高鼻梁，眉眼端正，眼眸明亮。

　　他专注而认真地听着众人的谈论，就像一位诚恳的学生在聆听老师的讲授，看不到丝毫厌烦的情绪，有着这个年龄难得平静与耐心。

　　看着眼前这位少年，又再端详着清肠稻，众人脸上都流露出情绪复杂之色，或不解、或惊奇、或赞赏、或羡慕。

　　原因很简单，灵谷难以种植在比自身等阶更低的灵田上，否则莫说结穗结实，就是成活都难。

　　然而，眼下的画面却直接颠覆了众人对于灵种的固有认知，这半亩灵田明明是人阶中品，却种上了地阶下品的清肠稻，而且长势已近成熟，过两日就可采摘，怎能不让人震惊。

　　“清肠稻本是东漓海上诸岛的灵谷，在两湖行省本就极难种植，更不用说种在更低阶的灵田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环手于胸，皱眉苦思，自言自语。

　　老者姓田，是田员外的老家仆，执念灵修数十年始终难入门槛，后在一游方道人传授了一门灵种术后方才跨入了灵修之门，就一直留在小梅坳照看灵田，众人皆叫他田伯。

　　他向着那少年招手道:“不武，你来。”

　　少年正是叫做杨不武，年方十三，三年前方才来到这里照看灵田，是小梅坳里年纪最小的灵种师。

　　见田伯有话要说，其他灵种师也都围拢了过来。

　　“我种了几十年灵田，还是第一次见到高阶灵谷能在低阶灵田里结穗成实，木三可没有荐错人啊。”

　　田伯欣慰地看着杨不武，但接着又肃色道:“只是如此灵种有违常理，对你来说太过冒失，万一灵谷歉收，你可就不能在这里灵修了。”

　　他又转身指着坳底的涌灵潭，认真说道：“这涌灵潭可是渔阳镇唯一一处灵脉之地，在这里灵修的好处我不说你也明白，那些散修在坳口结庐而坐，可不就是为了能多吸纳些这里的天地灵气。”

　　杨不武自然明白这席话的意思，坳里十三位灵种师，除了田伯，其他人都是田员外从外间请来的，其中还不乏三境大灵士，这样的灵修者会来小梅坳种灵田，说到底就是因为这里有这么一处灵脉。

　　灵修的基础就是吸纳天地灵气，当灵气吸纳到一定程度后，才有机会推演命图，突破命轮，提升境界。

　　灵气在天地间无处不在，或山川、或江河、或城镇，只是灵气有稀薄浓郁之分，寻常地方的灵气太过稀薄，灵修者想要吸纳足够的灵气非常不易，哪里比得上灵脉之地，哪怕是最低阶的灵脉，也好过寻常之地百倍。

　　三年前，也正是在木三的极力举荐下，杨不武才有机会来到小梅坳，不然田员外哪里肯将半亩灵田交给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照管。

　　田员外是渔阳镇里出了名的铁公鸡，他当然知道自家这点灵脉的好处，否则也不会用一万颗下品灵气晶石的代价，请来乾元派的结阵强者在小梅坳布下一道法阵，阻止散修进入坳内。

　　碍于情面的田员外应允了木三，但也立下了三条苛刻的条件：第一是头两年只管饭却没有工钱，第二是灵田不能歉收，第三是从第两年开始才能分到收获之物的一成。

　　尽管条件苛刻，杨不武还是十分知足，毕竟能在小梅坳灵修是他之前想都不敢想之事，坳口的那些结庐而坐的散修他认识不少，不就为了离小梅坳近一些，能够吸纳到更加浓郁些的天地灵气，而他能在坳里，得到的好处自然不必说了。

　　听了田伯这番话，杨不武顿时歉然道:“让田伯为不武担心了，不武只是想印证一下心中所想，所以就种上了清肠稻。”

　　接着，他又认真说道：“涌灵潭灵气充沛，当初开垦灵田时一定因为布置法阵不得法，所以只开垦出了这些等阶不高的灵田，如果灵种术能够引导足够浓郁的灵气，小梅坳灵田里完全可以种出更高阶的灵谷。”

　　众人相视一望，目光中的情绪依然复杂，这少年的想法的确是与众不同，而成功种出了清肠稻，也证明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只不过如何引导出更浓郁的灵气，这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杨不武来小梅坳时不过十岁，从未听闻过他拜过师，入过宗门，坳内众人都很讶异他小小年纪如何就学会了灵种术。

　　每当他施展灵种术时，都或多或少会招来些窥探的目光，只不过所有人在他面前都以前辈自居，生怕旁人笑话自己窥探后辈的灵种术，所以都是远远看上几眼。

　　不过，众人的看法都很一致，那就是杨不武所修的灵种术十分的与众不同，到底是什么灵种术，却无人向他求证过，因为灵修者之间最忌窥人灵修之秘。

　　“瞧瞧不武这灵种术，这可真是啧啧称奇。”

　　便在这时，一句惊叹声从通往坳底的山路上传来。

　　众灵种师一听，很自然分站两排，如水般让开了一条道。

　　不多时，一名面目清癯的廋高个男子沿着山路走进了灵田，他抚着清肠稻，眼睛如线般微微眯起。

　　接着又围着灵田转了一圈，才走到众人中间，看着杨不武，捋须笑道：“不武，木掌柜可真是慧眼如炬，这半亩清肠稻后日就可采摘了，这两日可要小心照管。”

　　“是，冀管事。”杨不武微微欠身，应了一声。

　　“这清肠稻满产满穗之事，我已禀报了田员外，他很是高兴，要我转告你，等你将灵谷送到庄上时，他还有好事要告诉你嘞。”

　　“多谢管事！”

　　男子名叫冀严，是这小梅坳灵田的管事。

　　随后他又环视众人一眼，脸色微澟道：“这几日，大家送灵谷路上务必要小心仔细些。”

　　“发生在月初的镇东劫案大家应该都听说了，那可是整整两百石灵谷，东合会车队的全死了，押车人中有十几人还是灵修者，到现在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众人纷纷应诺了一声，那场劫案在镇上闹得沸沸扬扬，怎会不知。

　　冀严捋了捋胡须，语气一转，笑道:“大家也不用太过紧张，卢镇令已下令加强镇周的巡护，涌灵潭是渔阳镇唯一的灵脉，小梅坳灵田是唯一的灵田，自然是要重点巡护。”

　　“东颐湖的琅环小筑也同意了参与巡护，那可是我们两湖行省的数一数二的灵修世家，眼皮底下出了这等劫案，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听说琅环小筑会参与巡护，众人的脸色便有些舒缓开来。

　　“好了，都散了吧。”冀严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往坳底走去，远远地还吩咐了一声，“田伯，记得等会把收割清肠稻的灵器给不武送来。”

　　田伯应了一声，众人陆续散去。

　　目送众人离开，再回头看着压弯了腰的清肠稻，杨不武眼瞳中泛起期待的光亮，种植季一过就能回到渔阳镇，好好陪陪婶娘。

　　他只有十三岁，却有着和同龄人完全不一样的人生经历。襁褓中和患眼疾的婶娘流落在渔阳镇，靠着好心人的接济才过活到今天，直到成为灵种师后，他才有了改变境遇的机会。

　　……

　　夕阳西下，灵气弥漫的小梅坳里更显幽冷，杨不武站在灵田中央，开始了一天里最后的灵种。在小梅坳三年，杨不武的天行灵种术精进不少，已至第四重纯熟。

　　他左手合掌，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其余三指微曲，在胸前由上至下划了一个半圆形的诀图，食指中指处瞬间闪烁出一丝白色的光华。

　　灵田四周原本若有若无的灵气似乎听了号令一般，开始慢慢地聚拢，远远望去就像一蓬蓬丝絮在空中恣意飘荡，它们齐聚在灵田上空，凝结成颗颗水珠，数息过后以一种十分缓慢地速度由上至下向灵田倾泻而下，灵田就像被阵阵雨雾洗刷过了一般，瞬间变得湿润而富有生机。

　　杨不武额头满是汗珠，对于尚未修成境界的他来说，灵力的不足是最大的障碍，于是他紧闭双目盘坐下来。

　　他在冥想，一边恢复灵力，一边静静地感觉灵田里发生的变化。灵种的过程，既是种植，也是灵修，灵种术的参悟在于灵种师与灵田以及所种之物间的沟通，这些在平常人眼里的死物，在灵种师眼里就是生命的存在。

　　没有过太久时间，灵田里便发生了新的变化，原本附着在灵田上的水珠就像被吸吮了一般，越来越少，同时灵田的颜色却从黄色变成了深绿色。

　　就在此时，杨不武盘坐之处现出一个淡淡的青色符文，随着符文的出现，四周的灵气开始再次聚拢，并围绕着符文缓慢地旋转。

　　渐渐的，聚拢的灵气越来越浓郁，青色符文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如果此时从高处往下看，会发现这个符文形如一只趴在灵田中的乌龟。

　　灵气之中，清肠稻就像饥饿的婴儿在吸吮乳汁一般，一丝丝灵气慢慢沁入谷穗之中，而包裹在扇形稻叶里的谷穗则变得更加金黄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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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主角出场，由此踏上了灵修少年的逆天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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